天边的日光极其刺眼,在印象中,荒边冢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阳光。
那般温热,即便紧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灿烂的橙红色光点在眼前飞舞。
恍惚间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荒边冢,甫一踏足这里的土地,他便感受到来自灵魂里、来自骨子中的厌恶与排斥。
他是天族之子,身上有最纯正高贵的天族血液,他为除魔而生,怎能自甘下贱,堕落入魔。
可是没有办法,那个披着人皮的魔仿佛一座遥不可及的高山,他仰望着,都望不到那山顶。想要打败他,他只能变成比他更强大、更冷酷、更残忍的魔。
但胸腔中那颗生来仁善宽厚的心却成了最大的绊脚石,他爱也不甘心,恨也不纯粹,连自己都厌恶唾弃自己男儿立身于世当果决勇毅,如何能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这般优柔的性子,难道父亲他英魂在上,看到他如此不争气的模样,可还会以他为傲
终于,站在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他不再迟疑,下定决心挥刀入魔。
那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受伤他曾经也是爹爹捧在手心呵护的孩子,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流过一滴血,但第一次受伤,就是他自己剖出了自己一颗完整的心脏。
那日的鲜血就如同此刻一般,仿佛流也流不尽,沁润了身下土地,鼻尖始终萦绕不散那股潮湿又难忍的血腥气。
“衡儿,你要做一个正直勇敢的人。”
“衡儿,你是爹爹全部的希望。”
“衡儿”
“衡儿”
“爹爹给你添一个字好不好上善若水,字从水,盼日后我儿心如江海,博怀天下。”
“以后,你就叫慕清衡。”
慕清衡修长的手指在泥泞地面上动了动,那里鲜血混合着泥土,他的手指无意识蹭到一片脏污。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刺目的日光让他有一瞬间恍惚,微眯着眼睛侧了侧头。
原来他还没死。
慕清衡呆滞的眨眨眼,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年年幼的自己独自一人来到荒边冢,决绝又恐惧地剖出了自己的心脏,那时也如同现在一样,他流尽鲜血,气息奄奄躺在地上。
他赌上了生死,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并不知还有没有再睁开眼的时候,也无所谓还有没有再睁开眼的时候。
可此刻如同当年一样,他又一次的命大醒来了孤身一人浴血重生,只有寒风呼啸,吹拂冰冷刺骨的身躯。
慕清衡一手撑地慢慢坐起来,他先是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肌肤,那里的伤之前还血肉模糊,现在已经几乎都愈合。
他又抬手摸了摸喉咙,刚才那一下已经刺穿了整个脖颈,但此刻早就不再流血,而且皮肉也快要收口了。
这种不容置疑的致命伤都恢复了,慕清衡脸色凝重,几乎立刻去查看自己的左手那条红线昨晚还停在他的手腕处,而此刻已经越过了手肘,直到上臂中间处。
慕清衡看了一会儿,缓缓放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