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薛宝儿就要去宫学报道,薛母也不好继续留住在贾府遂向贾母和王夫人辞行。
贾母象征性的挽留了一番,心里却松了口气,薛家虽是商户又是孤儿寡母的投奔到此,究竟家资尚在,不似那些沾上了就得让你扒层皮的穷亲戚。
看薛母的眼神越发慈爱起来。
王夫人真心觉得对不住薛母。
当年王家挪用官银做生意出了亏空被先帝问责,王家老太爷便私下与薛家老太爷商定,王家嫡女下嫁薛家嫡长子,薛家出资帮王家度过难关。
那时王夫人和薛母都待字闺中,王夫人比薛母还大两岁,按理说这桩婚事理应落在她头上。
官家小姐嫁入商门,等于明月陷沟渠,她宁死不从。
王家老太爷在王家向来说一不二,在家族安危面前,怎能容她胡闹,便撂下狠话,她就是死了也要把牌位摆到薛家去。
最后还是薛母心软怕她真出什么事,主动向王家老太爷表示自愿代替姐姐嫁到薛家。
这份情王家的兄弟们都没忘,她自然更不能忘,所以这些年他们都尽力扶持薛家,几乎有求必应。
当初她邀请薛家人到府中做客也存了亲上做亲的念头,就差在书信中明言了,所以薛母才拖儿带女抛家舍业地投奔过来,可当她看到薛宝儿那副病弱的模样实在舍不得宝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不知薛母心里是否怨她,是夜王夫人又宿在了梨香苑。
“如今宝丫头得了德宁长公主的青眼,都是她自己的造化,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王夫人侧过身对薛母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我们姐妹多少年才见上一面,你为何非要回去住都中的宅院再好,哪里比得公府里住得舒坦我一想到当年若不是你自愿替我”
薛母越听越不对劲,忙伸手掩住王夫人的口,声音低不可闻“陈年旧事,姐姐还提它做什么,仔细叫下人们听了去。”
想起这些年在薛家的生活,薛母笑得温和“姐姐知我自小木讷,不懂看人脸色,心软耳根子也软,即便嫁入高门也是活受罪。”
“薛家没那么多规矩,公婆妯娌都高看我一眼,丈夫体贴,儿女双全,我很知足。”
薛母说的这些王夫人都知道,这些年她们一直有通信的习惯,可听她亲口告诉自己,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
从小一起长大,薛母了解她这个姐姐,不等王夫人开口又道“姐姐也说宝丫头是个有造化的,能陪郡主入宫读书,得宫里教习嬷嬷指点规矩,等将来学成也算是当过女官的人,谈婚论嫁时自然无人敢小瞧了她。”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王夫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门第越高规矩越多,姐姐有太多身不由己,我都懂。”
翌日,薛母带着薛宝儿给贾母请安,没坐一会儿薛蟠来接,薛母、薛宝儿起身告辞,王夫人带着贾宝玉及一众女眷出门相送。
忽然起风将贾宝玉的披风掀起,披风一角正好抽在晴雯眼睛上,晴雯不防“诶呦”一声,唬得众人忙回头去看。
贾宝玉转过身见晴雯疼得直揉眼睛,赶紧去拉她的手,鼓起嘴巴就给她吹眼睛,好姐姐好晴雯地一通赔礼。
王夫人看了直皱眉,袭人赶紧将二人拉来,让晴雯先回屋歇着。
薛母看见这幕闹剧,又联想起那日薛宝儿说过的话,轻轻扯了扯王夫人的袖子,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委婉道“宝玉大了,太太还要早做打算。”
这话若换做旁人说,王夫人定要恼怒,以为别人讥讽她不会管教儿子,可薛母对她向来不存私心,也是为着宝玉好。
更何况薛母说的没错,宝玉成日价窝在脂粉堆里终究不像话,要是老爷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西席,也该让他去族学里熏陶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