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下了值就直奔宫门。
叶家的马车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车夫宋伯远远就瞧见了她,回头朝车里不知说了什么,车帘掀开。
车内的人探出身来,竟是父亲母亲和外祖母都来了。
叶汝真在宫里提心吊胆的时候,长辈们也在家里提心吊胆。
原以为入个职最多半天功夫,哪知中午了叶汝真还没回家。
外祖母白氏第一个急得不行,此时叶汝真全须全尾地出来,外祖母一把就搂在了怀里,一叠声问有没有受委屈,中午可有吃饱饭。
“没有没有,我好得很。”叶汝真笑眯眯道,“御膳房的饭菜不错,八宝鸭子特别好吃。”
母亲谢芸娘道“这菜咱们家厨子老严也会做,晚上就做给你吃。”
叶世泽道“老严的胭脂鹅脯最好,定要让真真尝尝。”
说着叹道“这次若不是真真,可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保住了差事,咱们家也有脸面,到时真真说亲,就能往高处寻了。”
白氏冷哼一声“若不是冲着这一点,你以为我会让真真冒这个险一个姑娘家扮成男人入宫,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怎么得了什么高门大户咱们不稀罕,只要为人忠厚老实肯入赘,那便良配。”
白氏年纪轻轻便守寡,一手带大女儿,指望招个能入赘的女婿支应门庭。偏偏谢芸娘看上的叶世泽是家中独苗,入赘之事便成了梦幻泡影,白氏一直引以为恨。
叶氏夫妇互相看了一眼,张嘴欲言。
白氏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手上灿灿然戴了两三只戒指,一抬手止住两人的话头,“汝成那孩子娶什么样的亲,你们说了算。真真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嫁什么样的人,须得我说了算。”
白氏一生要强,开着一家铺子,名曰“白记”,专卖胭脂水粉香膏特物,在蜀中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号,这次来京城也打算开一家,很有一笔家底,待人承继。
“可是,娘,您想想看,但凡好手好脚有家业有底气,谁肯入赘呀”谢芸娘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未说完,白氏便冷然道“呵,当初你便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偷拿户帖去换了婚书”
叶世泽连忙打圆场,但白氏是有名的炮仗性子,火气上来了天王老子也捂不住,当场就劈里啪啦把夫妻俩一顿痛骂,直到看见叶汝真靠在车壁上,睡得正香。
白氏立即住了口,只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才罢。
叶汝真悄悄掀起眼帘,打量一下三位长辈。
三人分坐两边,壁垒分明。
明天就去找铺子。
把外祖母跟爹娘搁在一块儿,家里天天都得炸炮仗。
第二天一早,叶汝真就让人把告假的书信送去吏部司。
然后便乘上马车,和外祖母一起去街上逛逛,挑选铺面,顺便探一探京城胭脂水粉的行情。
白氏向来是打扮得雍容华贵,端然便是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无论逛到哪一家,都是头等受欢迎的贵客。
等马车里大大小小的盒子堆了有小半车,时辰也近晌午了,叶汝真正打算寻一家有名的酒楼吃午饭。
此时就见叶家的小厮一路急跑过来“老太太,姑娘,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叶汝真和白氏都吃了一惊。
白氏“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叶汝真问了几遍才明白,不是来拿人的,是吏部和宫里都有人来探望她。
来的人是刘理和齐昌。
叶汝真很想说才当了一日同僚,大可不必如此热情。
但两人迎上来时,脸上满是关切,嘘寒问暖,看起来大家至少共事了年。
叶汝真来时已经换好了男装,用马车上现成的脂粉把自己的脸色涂得白中泛青,再把右臂挂在胸前她告假的理由是下值时马车车轮脱榫,她的右臂摔伤,提不得笔,写不了字,自然就不能入朝当值。
她颤巍巍地虚弱道“多谢二位惦念,我方才从医馆回来,大夫说只要将静养数月便好。”
刘理道“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是得好好养”
齐昌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宫中差事甚是清闲,一定不会耽误叶大人养伤的。”刘理的话头拐了个大大的弯,诚恳地道,“请叶大人随我们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