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一场推拉到极致的试探,有一瞬间怀歆看到他的神情皲裂出一丝罅隙,像是探身下去,只看到深不见底的海面。
易先生冷漠地将风衣扔在王佳芝身上径自离开时,怀歆将一旁的薄毯扯过来盖到自己身上,觉得有点冷。
郁承的呼吸声就在耳畔,时近时远。
没有人出声。
易先生生性多疑,身为伪政府高官,必须高度紧绷神经,和王佳芝之间也是你进我退,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王佳芝等了许久等来第二次。
灰压压的房间里,阴沉,压抑,他仍旧掌控着她,这次正面相对,他掐着她的下颌,始终不让她拥抱自己。
他要看着她,正如他从不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任何人。纠葛的肢体语言,赤身相搏并未带来爱的愉悦,汗水淋漓的脸庞上交替闪过犹疑和恐惧,手背上青筋迭起,强势和脆弱只有一线之隔。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那种眼神让怀歆如坠寒窖。
好痛。
痛和快感在交叠中绽放,最后的刹那,王佳芝不顾一切抱紧了他。两人如襁褓之婴的姿势相拥,长时间的颤抖,喘息,流泪,像是两尾快要旱死的鱼。
相拥的那一刻,很短暂的间隙,易先生的神情并未设防。而王佳芝的脸上也仅存空茫。
那瞬间她忘了自己所承担着的重负,忘了世事艰难,忘了自己被父亲抛弃,忘了自己曾为倾心的男人付出过的不对等的爱情。
怀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蜷缩在沙发一角,慢慢地舒缓自己的呼吸。
喉头被扼住,这样露骨的场景她却说不出任何撩拨挑逗的话来。
不知是在哪听过的一句话,“肉体相对的时候并不一定要心意互通”,但是肌肤触碰的时候心灵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靠近。
第三场戏在某种程度上是残酷的,将这种心理上的极致挣扎撕裂。枪就悬挂在离床不远的墙边,王佳芝用枕头蒙住易先生的眼睛,他并没有反抗。
只是少顷,流露出痛苦不安,像要喘不上气似的。
怀歆觉得痛又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这样年少无知,忽略了这么多的细节。理智与情感的强烈拉扯,触不到答案的荒芜感,生逢乱世无根无依的浮萍,只有紧紧相拥时的触碰最觉真实。
郁承的吐息自耳畔沉沉地落下,很缓慢,像是重石投入深海,怀歆一激灵,抱住自己的双膝,想象着自己此刻也被人拥在一起相互取暖。
王佳芝在艺伎馆为易先生唱天涯歌女,“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易先生喝了她递过来的茶,沉默的对视中有久违的脉脉温情,也有隐隐闪烁的泪光。
王佳芝在暗杀行动那天将易先生放走了。她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步伐却轻松释然。其实易先生也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之间相隔着的终究是道天堑。
影片最后,是易先生对着王佳芝曾睡过的房间最后一回眸。
深沉难语,人间种种,皆在不言中。
终曲散了,影职人员表依次浮现。却迟迟没有人说话,只闻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怀歆发着呆,斜靠在沙发扶手处,有点怔忡。
好半晌,那头才传来些动静。
“isa。”
郁承的嗓音有些哑了,可却还是那么好听。
在此之前怀歆没想过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从他口中念出会是这样的直达心灵。
“什么”她也就跟着喃喃。
灵魂还漂浮在半空中。
“你真叫isa么。”
这问句如当头一棒让怀歆清醒了些,但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仅存的时间只够她发出一声疑问音“嗯”
“我是说,你总该有中文名”郁承顿了顿,低缓温柔地问,“你的家人朋友不会也叫你isa吧”
是调侃的一句话,可他没带浮笑的语气。平静的叙述,难得让人有种认真的感觉。
“当然”怀歆咬着唇,尾音折回来,“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