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离仙君尽量不去看阿映,他抬眼望向远方,云烟雾霭之间,隐约可闻仙鹤清鸣,如此人间仙境,他却觉着自己的心无比苍老,或许在失去阿阮的那一日,这颗心便已不再跳动。
“在成为修士之前,我曾是凡人,还有一位相濡以沫的妻子,她叫阿阮。”
说来太离仙君也不明白,为何情缘斩断,自己却止不住将对方想起,日思夜念,无法释怀。他曾怀疑自己是生了心魔,可这颗心就是不会再跳动,他想,如果不能让阿阮常伴己身,即便如愿以偿位列仙班,他依旧不能展颜。
“无论她是否轮回转世,是否已将我忘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想要寻她回来,与她再做夫妻。”
太离仙君望着了了,期盼她能明白妻子对他有多么重要,可了了冷冷地说“人间爱恨情仇富贵荣华虽迷乱人眼,却终究抵不住长生不老的诱惑。师尊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不就是不想死。”
修士们追逐成仙,为的难道不是长生不老怕死才要成仙,成仙才能不死,可见他们有多珍惜自己的命。
“师尊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天都重要,却能将所爱之人杀死。”
了了的语气并无波澜,依旧冷淡,太离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讥讽之意,“可见爱是廉价之物,师尊若是后悔,大可自刎殉情,与阿阮做对鬼夫妻死鸳鸯,可师尊偏偏不肯。”
杀了人家便罢,还将灵魂制成泥俑,即便朝夕不离,又有什么用
在成为“人”之前,了了是漫天冰雪,酸甜苦辣不曾品尝,七情六欲通通不懂,寒风吹向哪里,雪花便飘往哪里,干净也好污秽也罢,作为冰雪永远只能覆盖其上。
“人”不一样,人是鲜活的,像师姐那样喜怒哀乐形于色,像辛翎那样灿烂后归于沉寂,再自沉寂中重新迸发光彩,只有活着才能得到与失去。
“师尊至少还有爱情可以失去,而你的妻子命都没有,谈何爱情”
美男子诉说深情本应令人心软爱怜,换作从前的真仪,怕是早已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会因太离对亡妻的念念不忘爱上他,可了了只觉得他这些话没一句能听,因为她只听见他在重复失去妻子有多么痛苦,却对妻子为自己亲手所杀轻轻带过。
先是被杀,又是被制成泥俑数百年,换作了了,大概只想将对方挫骨扬灰。
太离仙君似是被戳中痛处,他生得俊美,再加上生性淡泊,蹙眉悲伤便显得尤为动人,甚至流露出几分柔弱,从来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也没人会把这层名为深情的遮羞布撕下,他试图为自己辩解,证明他的爱并非空穴来风“所以我才想要她回到我身边,这一次,我”
话音未落,身体已结满冰霜,两条张牙舞爪的冰龙凭空现身,虎视眈眈,寒气逼人。
了了拎起阿映,小丫头瞪着圆圆的眼,也不挣扎,她告诉太离“是你死,还是她死,你选一个。”
太离瞳孔骤缩,“你怎能”
“现在你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是要妻子活命自己去死,还是继续成就仙缘。”
太离立刻道“我要她活。”
了了点了下头,太离只觉一阵剧痛,低头瞧去,竟是被了了以冰剑刺穿了灵府不仅如此,他的修为正流水般迅速散去,太离甚至能够听见每一根血管的倒退,每一条毛发的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