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又觉得不可能。
不说她爹有学生们的束脩,逢年过节还有孝敬,哪儿会穷,况且邵氏是个讲究人,衣服鞋袜每年都会换新不说,胭脂水粉也没少买,青桃来镇上不到两月,邵氏用完两盒胭脂了,那玩意手里没点钱哪儿买得起
邵氏盛饭的动作顿住,脸上有少许尴尬,屋里光线暗,青桃瞧不见,只听到邵氏反问她,“是不是嫌家里饭菜不好”
女儿在村里长大,怕是听到那些长舌妇讨论她家在镇上住着就以为天天大鱼大肉,邵氏舀了五碗粥后搁下勺子,不等青桃回答,哀声道,“是不是村里人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咱们在镇上住着,日子滋润快活,却没看到内里艰辛,你爹是教书先生不假,但长学比不得短学的束脩多送孩子进短学的父母多是奔着识字和简单算术去的,长的学个一年半载,短的个月就够了,无论长短,束脩都是一样的,而且随意收学生,能收多少收多少,哪儿像你爹在长学教书,学生们都奔着科举出人头地,你爹也不敢多收,害怕精力不济耽误了人家”
邵氏说的青桃是知道的,短学学生束脩少,镇上稍有些闲钱的人家都舍得花钱送孩子读书,然而这不是关键,青桃端起碗往外走,坚持问,“家里没钱了吗”
邵氏左右手端着两只碗粥,中间还夹着一碗,闻言差点没把碗摔着,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娘与你说的咋就没明白呢”
青桃不是聪明人,但也不傻到什么都不懂的份儿,她二婶与她奶吵架时就提到过镇上的宅子,她奶说宅子是她爹娘自己攒钱买的,和公中没关系,让她二婶有本事自己挣去。
谭家没有分家,大小事都她奶说了算,她奶是个开明的人,各房趁农闲挣的钱自己收着不用交给公中,只要不耽误地里的活,管你挣到金山银山她都不问你要,像她爹来镇上教书,她奶就没问他要过钱,除了农忙那阵子她爹必须出的人力费,听她奶说,她爹大方,每年给的钱只多不少,哪怕其他几房眼红嫉妒也拿她爹没法子。
刨开给老家的钱,她爹还能攒钱在镇上置办宅子,怎么会穷到天天喝清粥的程度。
把碗端上桌后,邵氏在谭秀才身侧坐下,两边是青桃两兄弟,两人捧着碗,埋头大口大口扒着粥,像牛饮水似的,邵氏提醒他们慢点,两人充耳不闻,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一碗,把碗往前一推,说还要。
吃粥饿得快,不多吃点漫漫长夜熬不住,邵氏起身,去灶房又盛了两碗回来,愁眉不展地看着夹酸菜往嘴里送的谭秀才,“相公,那件事你怎么想的”
安静吃粥的青桃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疑惑。
邵氏看她眼,又看向谭秀才,长吁短叹道,“刚刚青桃还问我家里是不是没钱了,我这做娘的没脸说,女儿从小养在乡下,跟咱不亲厚,好不容易接到身边养着,奈何手头拮据,没法给她好的生活,连置办件像样的衣衫都做不到眼看二郎年后就十七,该相看姑娘准备聘礼了,咱家哎”
青桃眨了眨眼,心想别怪她读书少,家里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吧犹记得两口子要接她来住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好多人羡慕她来着,说等她进了城就是城里小姐,将来说亲找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嫁了吃穿不愁。
听邵氏这口气,她对自家情况似乎有所误解,她扒了两口饭,目不转睛等着亲爹发话。
谭秀才先是沉默,随即搁下筷子,眉头紧锁道,“短学束脩虽多,可哪儿比得上长学先生风光。”
教书十多年,虽然还没教出个秀才学生,但谭秀才觉得离那不远了,等他学生考中秀才,他就是秀才的先生,名声响亮不说,提起他人们也会更恭敬,短学先生教出来的学生,顶多做个掌柜,哪儿能与秀才相提并论,重要的是,留在长学还有其他原因,他没法往外说。
邵氏苦口婆心的劝,“风光有什么用,咱家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生计才是大事,你想想,等你在短学挣了钱再回长学不就是了”
“我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