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佯装要把大丫丢了,耐不住街上人多,她的话好多人都听着的,有人看不过去,“婶子,这么好看的姑娘你就把人丢大街上,真被人贩子抱走了咋办啊,你不是造孽吗”
“是啊是啊,再不喜欢姑娘也不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她娘知道了多寒心啊。”
不是没见过重男轻女的老太太,把人带来街上丢掉的还是头回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何家老太太面红耳赤。
拽起地上捡包子的大丫就往前边走。
身后一群人说,“造孽啊造孽啊。”
老太太胸口快裂开了,无论什么时候,碰到青桃就没好事,越走越气,低头看大丫,人把包子擦了擦,正喜滋滋吃着,扬起手就拧她耳朵,“都是你给害的,当初就该把你掐死,省了我那些粮食。”
大丫生下来她就不喜欢。
那时邻里劝她先开花后结果,她硬忍着没发脾气,哪晓得第二个仍是丫头,邵氏看了后乐得眉开眼笑,直说闺女贴心,她家闺女没养在身边就如何如何听话懂事,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恨不得甩邵氏两耳光,要生闺女她自己生去,别在她家说风凉话。
大丫耳朵吃疼,却紧紧咬着包子不松口。
风卷残云把包子吃完了才抽抽搭搭哭起来,老太太觉得晦气,回家就发了通脾气。
汪氏跟何树森走亲戚去了,家里就她和老头子。
老爷子躺在床上,双手瘦得剩下层皮了,脸色灰黑,深陷的眼窝看上去毫无生气,他招招手,大丫跑到床边,哭着喊爷爷。
老爷子顺顺她散乱的头发,看着自家老太太,脸又黑了几分,“大丫娘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不该为难她们,什么事好好说,打她们作甚”
大丫的耳朵红红的,一看就是老太太拧的。
老爷子道,“如今这家里,就两个丫头是咱亲孙女了,你不疼她们要去疼别人家的孩子吗”
老太太置气,坐去窗边,盯着院里的花草不说话。
“不要动不动就打她们,你总瞧不起谭家,可你看谭家对闺女的态度。”
他虽然身子弱下不了床,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秀才闺女搬来镇上,秀才夫妻俩都听她的,她做买卖,秀才媳妇就打下手,她要秀才考科举,秀才就用功读书,他问过树森,秀才闺女是秀才娘拉扯大的,打小没挨过打,叔婶待她跟亲闺女似的。
看看秀才闺女,再看看自家两个孙女,老爷子难过起来。
“秀才闺女能干,是她奶教得好,你看看你”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便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老太太赶紧关上窗户,骂道,“我怎么了,给她吃给她穿,难不成要我把她供起来不成小孩子不听话挨几下打怎么了,谁家孩子不是被打大的”
老爷子甩甩头。
无力地看向角落里贴墙站着的孙女,悲从中来。
“大丫,以后要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大丫惊惧地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窗边的老太太,乖巧地答了句,“好。”
老爷子满意地伸出手,想再摸摸她的头,大丫站得远了,他的手够不着,在空中颤了许久,气若游丝地吐了句,“真乖咱啊不该来府”
话落,手慢慢垂下,眼睛跟着阖上。
老太太兀自生闷气,惊觉不对劲,转头一看,脸色大骇,声音颤抖不止,“老头子,你不要吓我。”
啃包子的二丫歪着脖子,不明白老太太撕心裂肺的情绪从何而来,低低道,“爷睡着了,奶不好,会吵着爷的。”
大丫也似懂非懂,牵着她往外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