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恺悦听了,眼眶一酸,泪水就滚下来了,他甚少哭泣,泪珠儿滴下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拿手擦了。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安澜发落。
安澜瞟了薛恺悦一眼,见薛恺悦站在那里,满脸担忧地看着明帝,欲哭不哭,神情甚是可怜,不由得暗暗吃惊,薛恺悦在他印象中一向英姿勃勃,低眉俯首的时候都很少,更遑论哭哭啼啼,他微微叹了口气,将视线挪向明帝,却见明帝正眼巴巴地瞧着他,凤眸中都是祈求的神色,素来英武的君卿悲伤自责,自幼相爱的女子又如此恳求他,他如何狠得下心来重罚?况且又心知肚明薛恺悦承恩是为了再得个凤胎,好让他安心抚养奕辰,就更不好过于指责薛恺悦。
可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薛恺悦承恩致使明帝生病的,瞧着心爱的女子虚弱不堪的躺在榻上,真如拿着尖刀在他心上狠狠地捅了数十下,想让他给薛恺悦好脸色,那是绝不能够。
当下缜着脸数落道:“贵君便是再爱陛下,也当珍爱圣躬,便是陛下一时忘情,贵君也该劝着点,岂能由着陛下的性子来呢?贵君当知道祖母朝献肃皇后是如何处罚服侍不当的御侍的,请贵君引以为戒。这回本宫念贵君是无心之失,就不深责了,贵君回去把宫规抄两遍,再给陛下写十道祈福帖子,写完之前不要出门了。”
这是罚抄宫规,附带禁足了,薛恺悦心头微苦,罚抄宫规写祈福帖子都没什么,可是被关禁闭,就意味着他最起码得有好几天见不到明帝了。他瞧着御榻上明帝憔悴又虚弱的样子,心里头当真有万千不舍,然而是自己请罚的,自己又是导致天子生病的人,安澜的惩罚相比于前朝的献肃皇后根本不算什么,他岂能不遵从。当下咬了咬牙,把心头的不舍压了又压,尽量声音如常地答应道:“臣侍知道了,请皇后照顾好陛下,臣侍告退了。”
“悦儿”,明帝轻轻喊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冲他招了招手,安澜站起身来往旁边让了让,明帝见状,更进一步道:“皇后着人喊澄之过来。”安澜听了,不赞成地摇头,却终究不忍心违拗她,一拂袖子自往殿外去了。
薛恺悦待安澜出去了,就走上前去,低下腰来,伏在明帝耳边,轻声嘱咐道:“陛下听太医的话,好生休息,臣侍回去给陛下写祈福帖子,愿姚天女神保佑陛下早日康复。”
明帝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背,柔声安慰他:“朕服了太医的药,觉得好多了,悦儿不必自责,也不必担心别的,朝中不会有什么声音,朕会让澄之安排的,悦儿回去该怎样还怎样,过两天朕跟皇后说说,悦儿照旧可以去武馆的。”
明帝生病了需要休养,前朝和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安排,却只担心他会被朝臣指责,挂念他不能照常去武馆,薛恺悦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越发地担心明帝的身体:“陛下病着呢,莫再为臣侍劳神,陛下御体长安,便是臣侍的福气。”他说着不自觉地抚了抚小腹,“也不知臣侍腹中究竟有无凤胎,若是能让臣侍重选,臣侍宁可不要这凤胎。”
再得一个孩儿固然美好,可若是要拿明帝的健康去换,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明帝摇头:“最近国事不顺,朕连日忙碌,累着了而已,跟再要个宝宝没有关系,悦儿不要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方才太医问诊的时候,她有些怀疑近日所服的药跟今日的症状有关,可两位太医都不确定,她就更不愿这么想,何况她和陈语陌一同服药,陈语陌活蹦乱跳的,独独她生了病,这事如何能怪那药呢?
薛恺悦听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拿脸颊轻蹭明帝,他知道安澜在外面等着,他得赶紧走,可是想到要有些日子见不到明帝了,就根本不舍得离开。
明帝也有些舍不得他,可是两位太医开的药中有助眠的成分,她此刻觉得上眼皮开始沉重,便轻轻地推了一把薛恺悦:“悦儿回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安排。”
薛恺悦听了便不再拖延,一咬牙,直起身来,径直转身去了,直到走出外殿的门,他都不曾回头。
安澜在薛恺悦走后,重又踱回内殿中,明帝已经快要睡着了,勉强保持一丝精神,安澜不待明帝开口就道:“今个儿是休沐,朝中的事,等陛下睡醒了再安排。宫里的事,陛下就放心吧,臣侍会约束后宫的侍儿们,敢有乱说话的,一律杖责。对英贵君的处罚,也不会存档的,除了臣侍,没人知道他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