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恺悦闻言心中一动,原来这男儿是楚遥的幼弟楚迈,这胆小怯懦的劲儿,比着健朗英武的楚遥当真是差远了,这也罢了,兄弟之间差异大些,也是有的,只是姚天民间常把那些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者称为画老虎,这陈语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是有意讽刺关鸣鸾吗?
“威武”,衙役们开始用木杖顿地。
陈语和和岳晔带头往衙役们身后走去,许是持了木杖的缘故,衙役们站得比较松散,两两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这空隙正好留给男儿们观看审案。
薛恺悦见状便也找了一个空隙,走过去站着等。
男儿们刚刚站好,关鸣鸾和顾璟就一左一右地陪着江澄进了大堂,后面还跟着两名五品服饰的女官、四名抬着官帽椅的小吏。
关鸣鸾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到屏风前的桌案边站好,抬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名小吏便把两个官帽椅放在桌案右侧,江澄径直落座,江澄坐下后,关鸣鸾才在桌案后面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顾璟等关鸣鸾坐下了,冲那两名女官抱了抱拳,方才落了座。四名小吏退到屏风两侧,两名女官在桌案左边垂首侍立。
终于要开始审案了,薛恺悦莫名地有点兴奋,他虽然大场面见过无数,但当场看关鸣鸾审案还是头一回。哪知没等关鸣鸾开口,就听男儿中有人大声嚷道:“怎得只有他两个有座位,咱们都没有?哎,我们没座位也就罢了,秦正君,顾正君,你两个论品级,可都比顾大人高不少呢,也跟我们一样没座位,可有够冤的。”
薛恺悦听得眉间一跳,自己不知道有无身孕,尚且在站着,他陈语和和岳晔两个没病没灾的站一会儿又怎么了?这些正君们可真是不肯吃一点亏。
“啪”,大堂上的关鸣鸾一拍惊堂木,冷冷地道:“江相是左相,莅临刑部督察审案,理应有座,顾大人是吏部官员,到我刑部做客,本尚书敬重顾大人为人,以礼相待,你们凭什么有意见?有意见也不准提,这是刑部大堂,不是你们家!再敢有喧哗者,一律以咆哮公堂罪论处!”
关尚书这话说得真是霸道啊,薛恺悦暗暗咋舌,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霸道显然是有用的,男儿们互相看了看,没一个人敢再多话。
人群安静下来的时候,关尚书开始审案。关尚书先让差役带证人上堂,蓝桥风月的客人和蓝桥风月的老板娘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而后让人带嫌犯,董云逸、王韶的正夫、叶蓁的正夫在五六个侍儿的簇拥下一脸郁闷地走了进来,再让人传受害者,断了腿的舞衣男儿和胳膊骨裂了的楚家侍儿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歌舞艺人搀扶着进来了。末了,关尚书派人传案件相关人上堂,这次却是董云逸的妻主何文金何将军和鸿胪寺少卿王韶、虞部员外郎叶蓁满脸尴尬地走了进来,这么多人全都站在了大堂中,把不大的空地挤了个满满。
薛恺悦暗暗奇怪,把这么多人一起传了上来,不知关鸣鸾究竟要怎样审理。他看了一眼一同站着的正君们,见他们全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关鸣鸾看,便也跟着看向关鸣鸾。
审案的过程却比他想象的要快,也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得多,可能是因为这个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也可能是因为关尚书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任何一方都不敢在他跟前装神弄鬼,总之,没有什么唇枪舌剑地大声争论,也没有什么你来我往地反复辩难,更没有刑讯逼供惨绝人寰,不到三刻钟,他还没有看过瘾,关尚书就审理结束了。
“啪”,关鸣鸾一拍惊堂木,开始宣布判决结果,结果非常清晰明了。薛恺悦在旁边听着,默默地把关鸣鸾说的梳理了一下,发现一共是三条,首先是对嫌犯的惩罚主犯董云逸指示家奴伤人肢体,依法判决徒刑一年半,从犯王容氏、从犯叶荀氏减一等判徒刑一年,所有参与伤人的家仆减主犯二等定罪,判杖刑一百。而后便是对嫌犯的恕免,董云逸、王容氏、叶荀氏三人都是朝廷命夫,按凰朝律法,四品以上朝廷诰命可当徒刑二年,八品以上朝廷诰命可当徒刑一年,三人皆以命夫身份抵了徒刑,不必从事苦役,只需缴纳罚银和依例而行即可。最后是对伤者的安置,董、王、叶三家共缴罚银一千一百两,断腿男儿得三百两,骨裂男儿得二百两,其余四名受伤男儿各得一百两养伤银,余下二百两缴入国库。此外,包括断腿男儿在内的四个歌舞艺人,判令退出蓝桥风月,以后不得再以色艺侍人。
关鸣鸾说完,就让差役把董云逸三人手上捧着的礼部文书收了回来:“从此后三位不再是朝廷命夫,日后再有过犯,无恩可开,还请自行小心。”
男儿们听到此开始小声议论:“哎哟,这朝廷命夫的身份还能当刑罚啊?以前我们怎么没听说啊?”“本来就可以,不然女子们干嘛那么想给侧室弄个诰命身份,不就是想给他们个护身符吗?”“哎,早知道董哥哥不用受苦,咱们就不用过来声援他了呀。”“呸,这是咱们过来了,他才被判两年,要是咱们不过来,他没准儿就要被判三年了,那多出来的一年怎么办?”
薛恺悦听得暗暗好笑,关鸣鸾是什么人,那是连明帝都说只讲律法不讲人情的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岂会因为他们来或者不来而改变对董云逸三人的判罚?正君们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也有可能他们本来的目的是想让关鸣鸾压根儿不判董云逸三人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