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恺悦一回到后园,就发现园中的气氛不对劲儿,明帝没在后廊前的亭子里坐着,反而站在园门口的日头下,那园门口并排跪着两个侍儿,守园门的侍儿依旧鼻观口口观心地站着。
必定是出事了,他紧走两步,到得明帝身旁,只见明帝一张皎白的玉颜被气得黑了三分,胸膛更是一起一伏,似乎在忍着天大的怒火,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明帝是个性情和厚的帝王,不管是对后宫侍儿还是对朝臣百姓,向来都以宽仁和善为主,像这般乌云罩顶,还真是罕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把明帝气成这样?
他低头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侍儿,却见其中一个正是那日他在这园中见过的喂鸟侍儿,另一个则只有十五六岁,瞧着也很面生,两个一起跪着,抖如筛糠,额头上都是汗水,也不知是热得还是吓得,他思索了下,试探着开口询问:“奴才们惹陛下生气了?”
明帝并不接话,伸手向他要水瓶,他见状忙把手上的银水瓶打开递到明帝手上,“陛下且润润喉咙。”
怕明帝久等,他稍稍洗了下脸,见高几上有个盛满水的银水瓶,就径直带过来了,前后不到半刻钟,哪知就这么短暂的功夫,园中就起了变化。若是侍儿们伺候不当也就罢了,倘或有什么别的事,那怕是宫中要起风暴了。
明帝接过银瓶,咕嘟咕嘟饮了两大口,瓶水入口清凉沁爽,喉咙中火烧火燎的干渴劲儿一下子就消失了。她觉得不过瘾,又从容地饮了两小口,这两小口入喉,她立即辨别出来这是她最爱的紫苏水,而且是地上跪着的这个多语的侍儿调制的。饮水思源,她心头的怒火没有方才那么旺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个近来常给她调制冰水的少年侍儿,和缓了声音发问道:“谁指使你在这里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的?你若从实招了,朕念在你平日里当差还算尽心的份上,姑且饶你这一回。”她绝不相信顾琼会在她重病之时出宫听歌看舞,也不信董云飞敢在没有旨意差遣的日子里连着两夜夜不归宿,因而心中认定了是这侍儿捏造事实诋毁君卿。
薛恺悦闻言暗暗惊讶,能被明帝当着人说当差尽心,这男儿平日里应该很会服侍,这样子得帝心的天子近侍若要中伤谁,怕是很容易就会成功。好在看这情形,明帝应该还没有相信这侍儿的话。他屏息凝神,继续盯着这侍儿。
这会调冰水的侍儿,此刻哆嗦得越发厉害,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神情,抬眼看着明帝高声道:“没有人指使奴才,奴才也没有造谣生事。奴才两个姐姐都是皇上的御前亲军,奴才自幼就敬慕皇上,想要为皇上出力,进宫后奴才一心一意伺候皇上,凡皇上的事奴才无不留心,胆敢对不起皇上的人,任他身份再尊贵,奴才也第一个饶他不过。皇上御体染恙,奴才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怡卿主子出宫看歌舞毫无心肝,嘉君主子彻夜未归行踪诡异,这是宫中多少人都知道的事,可他们不敢也不肯告诉皇上,合起伙来瞒着皇上,奴才看不过,把事情捅出来,不过是想给皇上提个醒,皇上若是不信奴才,请皇上派人查问,看奴才可有半句虚言?”
薛恺悦在一旁听得气愤不已,他很想大声指责这侍儿道听途说,却又怕事情本可以瞒过,因他插话反倒让明帝晓得了,当下只得忍住了,气鼓鼓地瞪着这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