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楼是个上下各五间不带走廊的两层小楼,楼下静悄悄的,楼门虽然开着,但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坐在楼前的石头门墩上打瞌睡。那楼上则开了五个窗户,每个窗户口都站了一个妙龄男儿,对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客人招手,自然有人看见了董云飞,冲着他喊道:“小姐,进来玩啊。”
顾琼向着那人看过去,见是个矮胖的男儿,脸颊又圆又大,眼睛小的快要看不见,站在那圆形雕窗中就如把圆饼放在了圆盘子里,他不由自主地嘶了口气,这样的男儿也能做花楼男儿?他把视线从这男儿身上移走,向着另外四个窗子看过去,却见那四个窗子中站着的男儿也都不怎么样。
宝瓶形窗子中的男儿干瘦如柴,脸上还浮着一层粉,挤眉弄眼的时候粉会簌簌地掉,露出粉下黝黑的肤色来。菱形窗子中的男儿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有一块明显的红斑,不知道是天生的胎记还是后天的病症。方形窗子中的男儿嘴巴奇大,偏偏还涂了红红的唇脂,笑起来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六角形窗子中的男儿瞧着最没毛病,可是一开口声如炸雷,偏偏还是个爱发声的,只要有人肯驻足,他就卖力地大喊:“来啊,来啊,进来玩啊。”
这哪里是花下醉,这简直就是魔窟。
那最初出声的圆饼男儿见董云飞不回话,也就不再管他,继续招揽街上的行人,“姐姐,进来玩啊。”
眼下才刚到午时,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有事在身,便是没事忙的,看一眼楼上的五个男儿,也都摇头而去,虽然那炸雷男儿和这圆饼男儿招揽得欢,却没人往楼中走。
这样的欢楼委实不值得一逛。
顾琼悄悄地看了一眼董云飞,刚要问董云飞要不要回去了,却见董云飞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他正好奇董云飞在想什么,就听得小侍荇儿小声咕哝道:“一个个都长这么丑,那个黄娘子还能玩得那么乐乎?真是不挑。”
顾琼瞬间就被点醒了,这窗口处的男儿多半都是自己愿意的。这也不难理解,男儿家就算是家世普通,但只要长得漂亮,在眼下的凰朝出路多的是。会读书的能够读书做官人,会做生意的能够自己开铺子,实在是穷得连读书开铺子的银子都没有的,还能去给富贵人家做奴仆或是在肯雇佣男儿的铺子作坊中做伙计,就算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一毫外事不做,在家中长到十几岁,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或是给小门小户做正室,或是给豪门富户做侧室,不管是哪种都是衣食无忧的。
这等情形下,漂亮男儿肯自愿去欢楼的,几乎没有,就算是偶尔有那么几个,那也必然流向京城的几座大欢楼中,在这离京城极近的小地方,哪里会有出色的人才呢?
只是,站在楼上招揽客人的都是这么歪瓜裂枣的,可那花下醉仍旧能够兜揽得住客人,能够让那赌徒黄娘子宁可少拿两成银子也要把院子卖给花下醉,那必然是有漂亮好看的却不见得是自己愿意的男儿在院子里头住着。
董云飞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咬了咬牙,拿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势,对沉烟和梨秋喊道:“既来之,则逛之,咱们进去吧。”
说完当先迈步往楼中走,那走路的姿势比方才顾琼的视死如归还要壮烈些。
顾琼一捂眼睛,不忍看接下来的场面。
然而根本没有动静,与他想象的董云飞一进去,就会有男儿扑上来不同,楼里头没人出来招待董云飞。
董云飞三个站在空荡荡的大堂中,跟站在外面的时候,待遇没有两样。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