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都傻了,他以前一直觉得柳笙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每回看柳笙的神情都是带着男儿的欣赏与爱慕,怎么也没想到柳笙压根儿不像他想象得那般尊重男儿体贴男儿。堂堂的姚天右相打着为圣誉着想的旗号,干着势利小人的勾当,一看他进不了赵府了,连他赖以安身立命的差事都不给他保留了,把他赶去做那个人人嫌弃又没什么油水的养济院做主管,那养济院的主管能跟皇仪宫的主管比吗?且不说薪俸是不是和皇仪宫一样,光是尊荣体面两者就有天壤之别!把他的差事搞掉了还不算,还要把怀着身孕家在外地的他赶出皇宫,说什么他还是专心静养有利于胎儿,当真是虚伪得可以,冷酷得可以!
不能在宫里住了,以后也做不了皇仪宫的主管了,他这才出来买宅子,却不料连卖宅子的小吏都敢这么羞辱他。他十来岁就进了宫,没多久就在皇仪宫伺候,后来做到皇仪宫的副主管,所有见到他的人全都对他笑脸相迎,别说朝中大臣了,就连宫里的殿下都不敢随意呵斥他,今个儿却来这里受这个小吏的气。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可恨的事!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那小吏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呆愣着不说话,就催促他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就打算找个富贵官人去给人做外室啊?邻居们误会了,你正好赖上人家啊?你要真这么想,我也不拦着你,我这边的宅子,那也抢手的很,你不买,自有别人买。哎哟,我也是贱,你说我明知道你是个怀孕的男儿,我跟你啰嗦个啥,没吃到肉还惹一身腥。”
一夜没怎么睡,今个儿早上孕吐得厉害,一个上午又在南郊转悠看宅子,到现在都没进食,又累又饿又烦躁之下,小莫再忍不住,抬起手来照着这小吏就扇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小吏没有提防,狠狠地挨了一下,她立刻就恼了,一挥胳膊就想要打回去。
小莫打完人,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平日里不是个好脾气的,但毕竟是皇仪宫的人,动手打人的事那是从来没做过的,对方虽然是个嘴巴很贱的女人,但别人毕竟没有动手,他先动手打一个女人,还是打得人家的脸,这着实有些过分了,人家要是还手把他痛揍一顿,他都没地说理去,这么想着他就有些害怕,眼瞧着这小吏的胳膊往上抬,他心里的恐惧就到了极点,站在那里根本就挪不动步,唇片发白,脸上也有了汗珠。
那小吏胳膊抡到一半,瞧他这情形不对劲儿,记起来他是个有孕的男儿,就把胳膊生生地收住了,巴掌并拢,五个指头一起指着他怒声骂道:“你个泼悍男儿,居然敢打本娘子,要不是瞧你怀孕了,本娘子非把你揍成八瓣不可。”
这人是要放过自己么?
小莫懵懵懂懂地想,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以前不是这么暴脾气的。”
这小吏瞧他这迷糊劲儿,越发地嫌弃了:“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留着你的对不起到大理寺说吧。来人啊,把这个泼夫给我捆起来。”
这个茶坊后院有好几个女子,她们既有户部负责售卖的小吏,也有在茶坊中伺候茶汤的伙计,更有专门给南郊官宅清洁恭房运送污物的差役,此刻听到这小吏呼唤,呼啦啦就跑出来七八个人,她们围拢了上来,有两个拿出柜台下头放置的绳索,就要上前捆人。
小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那两个拿绳索的女子快要冲到跟前了,他才明白人家不是不追究他了,只是不想动手打他落一个欺负孕夫的名声,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绑了,他也急了,冲着这些人大喊一声:“我是皇仪宫的莫主管!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那几个女子听了,便一起停下了脚步。那被打的小吏见这些人都停了下来,立刻就不乐意了,捂着发痛的脸颊冲着大伙喊道:“他说他是皇仪宫的莫主管,你们就信了?没准他是假冒的呢?就算是他真是莫主管,他也不能打人不是?咱们凰朝几时允许男人打女人了?还打我的脸,女人的脸就是天子都不会打!今个儿这事别说去大理寺了,就算是闹到御前,那也是我理直!”
这小吏的声音又脆又亮,话也说得不差大理,那几个围着的女子听了,纷纷表示赞同:“是这么着,把他捆了,送去大理寺,让叶大人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