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韵这一问,问得本就气氛肃然的浑天梭上越发紧张起来,不说一众望川剑修与洛川身边随行的影子、千雪和年轻女道沉默看着,方才只是飞梭之上四处走动摸摸看看的葫芦道士杜博安都忍不住回望一眼。
察觉气氛有异,飞梭最后面一个人缩在那里的红袍孩童抬了抬头,见四周人人不语,便又扭头朝外面看去。
被所有人盯着的洛川没有即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清韵前辈以为,丢了河玉城的永昌郡孟氏,只以益城、兴城和照水城三城之力,在失去了河玉城这样拥有大阵的边城之后,若无外援,还能否抵得住南夷北上之势”
江清韵的目光平静不移,“不能。”
洛川点头又问,“既不能自救,便只能外求,安阳晏氏如今自顾不暇且不去说,尚有能力驰援永昌的不过离广而已,前辈以为永昌孟氏信得过云百楼,还是信得过我洛川”
江清韵微微皱眉,“眼下局势糜烂至极,三郡既同属雅水之盟,有联军互助之义,太守大人又还曾在益城之下救过永昌”
“可直到那一战结束,益城的城门不也没有打开”洛川嘴角一翘,打断了江清韵的话语,“不但如此,永昌郡的撼山军主将孟草儿,只因与我并肩一战,战后便被孟啸天下了大狱,全不顾念其半分功劳,永昌郡新任太守孟娇阳登位至今也不曾释放,更不必说官复原职,所谓何故”
“况且也不止是他永昌孟氏信不过我和云百楼,我们两个又何尝信得过他们若是我等援军由北而南过了益城,反倒被永昌军断了后路,又如何要知道永昌郡用以提防我离郡和广郡的军队和强者数量,可绝不比南疆防线上少,真要是将我等隔绝于益城以南的死地,则我等大军便只有与南夷拼死这一条绝路了,”洛川摇了摇头道,“当然,这还没有算上我与云百楼之间的恩怨,若是全都算上,这南疆局势不就成了个死结”
江清韵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看向身后一众望川剑修,却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清韵前辈,信任二字,何其艰难,尤其在这乱世之中,诸侯之间,哪里是一纸盟约可以达成的便是说那雅水之盟已经签了,那孟娇阳和云百楼在兴城算计于我之时,可曾因此犹豫了一分一毫”洛川再次摇头,“所以与其纠结于什么王朝道义,眼睁睁看着千万百姓困于生死之间,倒不如将那些旧的坏的通通砸个稀烂,然后重新粘合出个新的好的,将所有人的力量集合起来一致对外,免去了内耗内损,说不得这西南汉州之局势,万一还能有那一线生机。”
江清韵看向洛川深深道,“我曾听人说起过,你曾有意为西南汉州挣得一线生机,可是后来又放弃了。”
“时事如此,由不得人,”洛川也没有去问江清韵从何处听来这样机密的事情,坦坦荡荡的承认了,“我曾想倾尽离郡之底蕴,一战而下大半个汉州,但真的去做了以后才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说到底,离郡底蕴还是太差,离郡太守也仍只是中洲这一盘大棋上的一颗棋子,左右一时一地也就罢了,想要做得更多,以我们眼下的力量而言,还差得太多太多,原本拿下兴城,离郡便该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却不料眼下这一局又非入不可,已是艰难。”
江清韵看着洛川知无不言的模样,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道,“望川剑修本不宜过多涉足诸侯之战,可若永昌孟氏果如太守大人所言那般,成为抗夷救民之阻碍,我等亦当可以斩之”她语气平静,字里行间却是隐现杀机,她与洛川对视,一字字道,“太守大人方才所言有理,若死孟氏一人可救永昌千万百姓,江某也当不必犹疑之”
听到此处,洛川反倒神情凝重起来,他回望江清韵那一双秋水明眸,欲言又止,最终,满腹言语只化作一声叹息,“暂且如此吧,”他扭头问飞梭前方的长须老道,“牛道长,以这浑天梭的速度,我们几时可以越过伏波山脉抵达未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