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先生,如今局势晦暗,先生何以教孤?”
李肆整了整姿态,装着很庄重的问。
而卢子信似乎早就等着他来问,疲惫的神色都暂时一振,一捻山羊胡,激昂道:“如今王都沦陷,先帝崩殂,生灵涂炭,万民泣血,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今之际,臣恳请殿下轻车简从,选精干护卫,由黄将军统领,抄小道,尽快赶往鹿城,先就帝位,以新君之名义,号令四方节度使发兵,败黑齿,复王都,为先帝报仇雪恨,救万民于水火!”
老头子把话说得比唱歌还好听,李肆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激动,甚至挤出一滴口水,哦,是眼泪,咬牙切齿道:
“黑齿贼子,孤王必与尔等誓不戴天!不过,卢先生,鹿城可有精兵强将?如今黑齿贼子亡我之心不死,接下来必会派遣大军追杀,孤死不足惜,却不想害了鹿城一地百姓,不如,我们去东宁州吧,那里有两大节度使,精兵数万呢。”
听到此话,卢子信不疑有他,急忙道:“殿下放心,鹿城虽不是州城,却是豫州有数的郡城,城高三丈,粮草充足,鹿城子弟皆忠君报国,顾念天恩,旬日之间,应可募得数万死国勇士,死保江山社稷!”
“你确定?以那黑骑蛮兵之强悍,据说个个都是十人敌,他们一路攻城拔寨,从边关杀到王都,未曾遭遇一败,罢了,孤还是不想害了鹿城百姓,卢先生也不必劝我了,孤虽报仇心切,但也知兵戎相见,无比凶险,此事,当从长计议,我们,还是去东宁州吧。”李肆悲伤的摆摆手。
“殿下无需忧虑!黑齿蛮兵虽然凶残,但边关军将荒废操练,克扣兵饷,瞒报缺员,武备匮乏,如此才会被黑齿蛮兵所趁,臣——”
卢子信犹豫了几息,看着李肆那赤城的神情,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一个定心丸,其实这都是各门阀望族半公开的事实,只不过这位四殿下从来都是不学无术,沉迷酒色,也就运气好一点。
真的,如果那个秘密属实,那六大门阀望族下得可是一盘大棋。
鹿城卢氏不够资格参与进去,但这个漏网的四皇子,只要到了鹿城卢氏手里就能发挥巨大作用,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套路那是真的好。
“殿下勿忧,黑齿蛮兵不足为惧!”
卢子信斟酌着词语,他虽然不是鹿城卢氏的核心子弟,但一些机密还是能知道的。
“边关卫戍士卒常年食不果腹,武器装备不足,又经常被克扣兵饷,士气更加低落,所以面对黑齿蛮兵,五人尚且敌不过一人。”
“但我鹿城卢氏有一支子弟私兵,人数虽只有一千,但从小训练,武备精良,士气高昂,遭遇黑齿蛮兵,可以一敌二,就算是普通乡勇,只需指挥得当,面对蛮兵,也可以三人敌一人。”
卢子信说的已经是很谨慎,很含蓄了,但李肆仍然听得目瞪口呆,各大门阀望族的子弟私兵在燕国是合法的,这就是五十年前大家联手推翻大乾帝国的好处,当年的大乾帝国可是个庞然大物。
所以燕太祖允许六大门阀望族,十二个中小世家保留子弟私兵的权力。
其中六大门阀的私兵上限是3000人,中小世家则只有1000人。
估计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燕太祖应该也是心里含泪吧,但事实就是如此,为了推翻大乾帝国,他既然选择了走捷径,而不是推翻一切,重头再来,在一张白纸上作画,那么这苦果不吃也得吃。
李肆再回想自己那可怜的记忆,发现过去五十年来,燕太祖与刚刚死去的老皇帝,其实无时不刻想对付这些门阀望族,采取了各种手段,拉拢分裂联姻,连推恩法都搞出来了。
但没有强悍武力做保证,一切都白扯。
因为当初推翻大乾帝国的时候,燕太祖是与其他各门阀望族世家联盟,相当于十八路诸侯讨董,只不过当时关陇李氏的实力最强,下手最早。
但其他门阀望族也掌控着兵马,最弱的都有数万兵马,大家伙就像是一头头鬣狗一样,在大乾帝国的庞大身体上撕咬,谁咬到就算谁的。
这才形成了今日的格局。
其实燕国两代皇帝已经算可以了,至少把晋州,王都,以及北面的肃州,灵州,幽州给搞定了,倘若不是北面的蛮族这些年就一直不安分,根本不给燕国休养生息的机会,未来还是可以一观的。
只可惜,黑齿一族在草原崛起,聚集三十万大军,九日破灵州边关,五日灭王都,堪比闪电战。
但这里面若是没有其他门阀望族在搞鬼,李肆都可以把名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