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声,姜文瑞将手边茶杯扫至地上。他是老派文官,自己行正立直,行事古板讲究规矩,听到这里已是气得嘴唇发颤,指尖都抖了起来。
卓思衡知道这些家伙会干些离谱的事,但实在没想到能离谱到这个地步,他今日也算开了眼界,愣住半晌,听见茶杯碎裂声,才缓过神镇定宽慰姜文瑞道“大人,咱们等的就是这个,不必为此伤身。”
“实在斯文扫地他们的先祖随太祖出生入死打下的大好基业,后辈却不知护佑,竟做出如此欺君灭祖的行径来”姜文瑞气急道,“且不说他们的出身高贵,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没有到学堂做出这样丧辱之举的”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嬉闹之声,跟着方才主簿提及的李学录小跑进来,急道“二位大人,几个学生的家奴起了口角撕扯起来,现下成了斗殴,几个吏员拉都拉不开还请大人示下”
姜文瑞蹭得站起来,卓思衡却慢悠悠伸出只手臂拦住他,对李学录道“辛苦学录主持大局,叫吏员去拿些棍棒和绳索,但先别动手,先拿棍棒拨开那些惹事的,自己的安危要紧。”
“真的就要他们这样闹下去”姜文瑞扬手一指,气得胡子乱颤。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来着”
“为了恭迎圣上御赐匾额入大成至圣先师庙内得沐香火,再请上集贤堂正堂悬挂。”
“是了,那匾额没到,我们出去做什么”卓思衡看一眼太阳的位置,气定神闲对两位主簿和学录说道,“我与姜大人皇命在身,暂时脱不开,辛苦二位奔劳对付那些混账,只是定要小心,钦差来前不必太过激进,尽量不要让事态扩大保证人员安全便足够了。今天结束,来日恐还要大家费一日的膝盖,只是此役一过至少一年半载的好日子是有的,大家定要坚持。”
卓思衡在安排春坛一事上条理舒张又事必躬亲,加之事事有预先之能,早已让属下敬服,如今听他这么说,心中又也想着看那些混账能闹成什么样,钦差见了又如何说,于是都再三保证,领命离去。
“云山,这是大事,你也敢”姜文瑞虽信任卓思衡,却因余怒未消而忐忑,他总觉得不出去制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大人,我们不比旁人,除了膝盖,还有俸禄要折损,可这是一锤定音的计策,眼下出去控制便功亏一篑,只要等到”卓思衡话音未落,通传钦差到的吏员便跑了进来。
时机已到,二人对视一眼,戴好官帽,一同走了出去。
眼前的场面非常混乱。
原本只是几个家丁,后来又加上一些学生,紧接着都乱了套,也不知是谁帮谁、谁劝架,你推我搡拳脚相加打作一团,哪有半点国子监生员读书人该有的样子满地狼藉不说,几个人身上头上还都沾了血,衣裳被扯烂的不在少数,护赐匾额的钦差沈敏尧铁青着脸站在正门台阶上,身后是负责理赐其他与应赏主持仪式的皇帝贴身太监胡百川,他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而护送匾额前来的禁军殿前司指挥使杨真正命令麾下禁军快快将这些不敬圣上的人全都拿下。
好些学生是听家中长辈说过今日会有御赐之物送抵国子监的,可打得火热时,各个都将此事抛诸脑后,如今见到来宣旨的竟然是当朝宰相之一,又有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公公与禁军撑起排场,这才知害怕,丢了手里的东西呆呆站着。禁军直接从吏员们手里拿过准备好的绳子,将好些眼见着不肯罢休的人捆住按在地上,个别不知死活的还在那里大喊自己家中长辈的官位和爵位
眼看沈敏尧额头的青筋在太阳下一跳一跳,卓思衡看准时机,箭步冲出去,当场憋出声哭腔道“沈相下官办事不力,让沈相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