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摸了摸肚子,点头道“饿。”
闻人蔺唇线微动,将公文合拢交予下属,起身带赵嫣从侧门出,朝后殿行去。
临近黄昏,天已然阴下来了,寒气笼罩着庭中琼芳碎玉。
长廊曲折,二人比肩徐徐并行,赵嫣拢袖靠近道“今日你说的那些篇目押中了九成,该不会偷看过周及的试题吧”
闻人蔺笑得轻慢“酸腐们出题,也就那几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猜也能也猜到。”
赵嫣也笑了,扬着秀气的眉道“那周及的车是怎么回事”
“殿下不是夜里睡觉,还念叨着今日的考课吗。”
“有有吗”
赵嫣停住脚步,余光瞥了眼远远跟在身后的侍从,压低声音,“不对,你如何知道我梦里说了什么莫非一宿没睡”
闻人蔺但笑不语,垂目凝视她一眼,方慢悠悠走开。
他的眉睫浓长,含笑看人之时有种深情的错觉,赵嫣怔了怔神,加快步伐跟上去。
她的斗篷下摆随之一摆一摆,笑道“今日雪景不错,你我围炉煮酒如何”
无人看见的拐角,闻人蔺抬手按了按她的发顶,轻轻的,一触即分。
后殿有处供人休憩的茶室,因宫中不能私自生火,赵嫣便将取暖的炭盆挪用过来,命人架上铁网。不多时李浮领着一队内侍捧着干果花生、橘子柿子等物过来,还有一碟洗净的生芋头并两壶罗浮春。
烫酒毕,再将芋头以醪糟浸透的湿纸包裹,置于铁网上慢慢烤熟,周围撒上两三橘子,烤得热乎乎的吃还能驱寒。
侍从们远远站在廊下,茶室宁静,可观庭中霜雪。
门口围炉而坐的两人,一个玄衣大氅、高大俊美,一个杏白斗篷、昳丽纤细,与青檐藏雪遥相呼应,自成一画。
闻人蔺端着一只黑瓷建盏,衬得指节修长且白。他看了眼身旁默不作声翻着芋头的赵嫣,问“考课中遇到了难题”
赵嫣回神,摇首道“倒也不是。难的并非题目,而是要仿着别人的风格落笔,字字斟酌,句句考量,难尽胸中之言。譬如说那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1,为何劳作之人就要低人一等、受士人所治若无人劳作,皇粮俸禄、将士军粮从何而来都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力田者对于朝廷的重要性,孟亚圣自己也说过民贵君轻,却又将百姓划做低等人,真是自相矛盾。”
她眼中跳跃着炭火的暖光,一手执着竹夹,一手撑着下颌温吞道“古贤曾言国之兴亡,与有责焉,既是人人有责,为何仅将治国的希望寄托在皇家身上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如若真的人人都有权治国护国,说这些大道理的人又要跳出来,大骂礼法崩坏和僭越了”
正絮絮诉说着,忽闻身边一声低笑。
赵嫣诧然望过去“你笑什么”
闻人蔺执盏抵着鼻尖,半垂眼帘,将浅笑闷在胸中,看上去恣意无比。
这个人笑起来还真是好看,满庭日暮雪色也比不上他分毫。
赵嫣慢慢皱起眉,就听闻人蔺赞许道“殿下的思绪,还是如此标新立异。”
“你在取笑我。”赵嫣横目看他。
“怎么敢。”
闻人蔺从酒盏后抬眸,漆眸中囚着她灵动的神情,低低沉沉道,“本王就喜欢殿下的离经叛道。”
赵嫣愣了愣,心尖蓦地一跳。
两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却极少混淆公私,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
“你方才,说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