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的幽闭室是关押犯错的姬氏子弟,每一间门里的摆置都差不多简陋清寒。
有些桌案上会放置几本家训或者经书一类,除此之外,只有笔墨纸砚,用以抄写经文。
玄丹山被妖族占领后,这一支的姬家人死的死,散的散,这座幽闭室内也是空空如也。
幽闭室极静,灯盘里装着鲛油,燃起来无声无息,千年不灭,光亮一直恒定。
呆在这里久了,连时辰都会逐渐忘却。
虞意四处查探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
忽而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没等她反应,淮黎已经噗一下化作五色鸟,火急火燎地飞回了最初那间门石室,生害怕她的仙君出了什么差池。
在五色鸟飞回石室前,薛沉景扬起袖摆,将腿上排队等着他擦脑袋的魔灵水母都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一条透明的腕足从他下摆里伸出来,在空中扭动着转变了两三个姿势,才找到合适的角度,末梢微微卷曲,慢慢地贴附上地面香灰。
他轻轻拉拽一下,腕足沾了一层香灰重新扬起来,在地面留下了一个蜿蜒的痕迹,确保将触手上那几个显著的特征都印在了香灰上。
薛沉景将触手转到别处,用力甩了甩,抖掉上面多余的香灰,才将它重新收回去。
小鸟妖拍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片刻后,一道五色光影冲进来,落地化作身着襦裙的少女。
她看了一眼泼洒满地的香灰,担忧地问道“仙君,你没事吧”
薛沉景摇头,“抱歉,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了什么东西。”
“没关系,就是一个香炉而已。”淮黎毫无所觉,想要过去将仙君扶到干净的地方休息,然而脚步抬了抬,却没有动,反而硬生生转过头,重新看向洒在地面的香灰。
淮黎在心里,不明就里地问道“怎么啦”
虞意盯着香灰中那一条蜿蜒的痕迹,石室的地面是玄石铺成,灰白色的香灰铺在地上,中间门那一条被什么东西拖拽过的痕迹就尤为明显。
她起初怀疑是蛇爬过,但仔细一看却觉出不对,香灰里有一些模糊的圆盘状的轮廓,整条拖痕由粗变细,末端卷曲。
这看上去分明就是一条触手的印子
她顺着痕迹看过去,就看到了姬寒亦铺在地上的嫁衣下摆。他曲腿坐在蒲团上,后背抵着几案,撕裂的裙摆下露出绯色的裤腿。
虞意再往上,看向他的脸。姬寒亦脸上的脂粉已经被小鸟妖清洗干净了,露出原本英俊的五官,他左眼上敷着疗伤的药,裹缠纱布,右眼眼瞳灰败,瞳孔不见丝毫神光。
但他仰头面向自己时,有那么一瞬间门,虞意却产生了被注视的感觉。
阿湫
不。虞意甩了甩头,纠正自己心中下意识对他的这个称呼。
没什么薛湫,只有薛沉景,一个阴魂不散的魔头。
连她意外掉进鬼域里,他都能追着找过来,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她认出来,还是因为现在眼睛看不见,才会无意间门留下这条触手痕迹
虞意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的神情,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坐在蒲团上的仙君微微歪了头,他虽看不见,但室内无处不在的魔灵将小鸟妖的反应都传递入薛沉景脑海。
这样细致入微地对她呼吸的频率,眼神的波动,乃至脉搏的跳动,几乎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地观测下,薛沉景轻而易举地就能分辨出两人的不同来。
很显然,虞意已经发现了香灰里的痕迹,并且,她已经认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