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进公交车车门的时候陈建豪朝周始挥了一下手,“下次吧。下次如果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偶然遇见的话,我们就交换手机号码。”喧杂的人声和公交车车内的灯光落在他的身后,明光漫漫中他掀起唇角朝周始短暂地笑了一下,快得就像是一道稍纵即逝的月光。
周始伸手朝陈建豪摆动了一下做出再见的手势,而后目送承载着他的公交车启动远去。
月光明亮,但天上却没有镶嵌几颗星星,头顶上的夜空看上去像是一块深蓝色的无边际的天鹅绒。周始在推着脚踏车再次经过天桥的时候又看到了他陪陈建豪去公交车车站时遇见的那个穿着彩虹色短袖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一条腿已经跨到了天桥的防护栏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写着同性恋不是罪,也不是疾病的反歧视标语的方形纸板牌。他脸上神情悲戚绝望,从眼眶中不断溢出的眼泪在黑夜的路灯下闪着微微的亮光。他整个人就这么避无可避地暴露在周遭围观者的闲言碎语和恶意期待里,就像是一道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带血伤口。
有人不耐烦了,催促起来,“你到底跳不跳啊要跳就赶紧跳,不跳就下来,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接着有人跟着小声附和了一句,“真是的,都快十分钟了,能不能快点别哗众取宠了,我看你也不敢跳。”
甚至还有几个人拿着手机一直在对着即将跳下天桥的年轻男人拍照上传sns社交软件。
人群骚乱中又有人高声斥责道,“能不能做个人了还没完没了了这么漠视生命的话你们自己怎么不去跳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你们少说风凉话,你们这是在谋杀懂不懂如果他今天真的因为你们这些垃圾不负责任的话跳下去了,我不信你们晚上还能睡得着”
围观的人差不多有二十来个。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很多人的脸上都粘了一层薄汗,看上去油光可鉴,脑门发亮,像一只只油光光的蟑螂一样挤在一起。
周始环顾四周,没有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之前那个当街羞辱叱骂现在这个准备结束自己生命的年轻男人的那个啤酒肚中年大叔。他停好脚踏车,阔步走到只差临门一脚就要做出最后决定的年轻男人面前,而后朝他伸出了手。
“谢谢你愿意对我伸出援手。但我不需要你救我,我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年轻男人伸手擦了一把正在流泪的眼睛,而后朝周始微笑着说道,“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到处都是束缚迫杀我的天罗地网,我逃不掉,也摆不脱。活在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里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痛苦煎熬了。我已经受够了,我要彻底摆脱它。”
虽然年轻男人嘴上说不需要他救他,但周始却觉对方正在忍受一场无形而又真实的杀戮,此刻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在无声地向他呐喊呼救救我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