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臣自是看到了宋寻月的目光。
但他半支着头,指尖在下唇唇珠上轻轻摩挲,若有所思的与宋寻月对视。
她竟还和顾希文说过不介意他贵贱贫富,只想安稳过日子的话。若当真如此,怎么继妹说换亲,她就欣然同意了
足可见心底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眼下看他,想来是不想把亲事换回去。
是,琰郡王府,可比安济坊顾家强出太多。既得鲛人泪,谁惜凡尘珠
这宋家二姐妹,还真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
谢尧臣心底极是不屑,一个眼明心瞎的父亲,一对贪婪无度的母女,一个见利忘义的宋寻月,这不大的宋府,事儿可真够多。
可眼下,比起让宋瑶月换回去,他更想要个命不久矣的宋寻月。
谢尧臣结束和宋寻月的对视,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屋里静的只余他慵懒的声线,佯装蹙眉道“可不巧的是本王和王妃,新婚之夜已做了夫妻,如何再换”
“咚”一声,宋寻月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落下,换亲这事,板上钉钉了
屋里其余三人,齐齐愣住,尤其是孙氏,那脸上神色青一阵白一阵,似天桥街边画手打翻的色盘,格外精彩。
反倒是宋俊,颇有松口气之感,既然王爷满意这长女,那便与他官途无碍,不换确实也成,左右顾希文是个好孩子,瑶月跟了他,日后也不会差。
谢尧臣笑笑,指背轻掸了下自己腿面,对宋俊道“我知二老心意,但女子清白大过天,宋大人如何再让自己的长女嫁于他人为妻而且”
谢尧臣看看顾希文“顾秀才想来接受不了,本王也做不到始乱终弃。”
说着,谢尧臣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挺拔,孙氏和宋俊的目光,也随着他起身往上看去。
谢尧臣缓缓踱步至宋俊和孙氏面前,含着一丝浅笑,说道“换亲这桩事,将错就错吧。对外就说,本王本来要娶的就是大小姐,至于本王母妃,本王自会说服,宋大人和夫人不必忧心。”
宋寻月从未觉得谢尧臣声音竟如此悦耳,伴着他浑雅的声线,这些话一字字钻入耳中,她这颗心算是彻底踏实了。
以她现在的处境,在家时无力自主婚事,换亲后亲事主导权在谢尧臣手中。就像前世一样,她的处境,根本无法让她主宰自己的命运。前世在顾希文身边,有心也逃不脱,只能逼得自己抑郁而终,她当真厌极了这种感觉。
但是现在,谢尧臣说他本来要娶的就是她,等于就是承认她是明媒正娶的琰郡王妃,无论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夫妻,这个位子,实实在在是她的了,便是谢尧臣自己,日后行事也会有些顾忌。
如今得了王妃之位,手里又握着些产业,她可得好好经营,给自己能立足于世的本钱
谢尧臣如玉竹骨般的手指,拽拽大氅领口,心内烦躁。一来就断家务事,他是王爷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进屋都没给他脱大氅的机会,热死了,真烦
正欲抬脚离开,谢尧臣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宋俊道“听闻宋家至今未有男丁,只有这两个姑娘。如今与大人结亲,本王便送大人两位婢女贴身伺候。都是王府里精心,若大人用着不顺手,送还便是。”
孙氏闻言一怔,在谢尧臣身后,眼露震惊。因着生不出儿子,前些年宋俊没少纳妾,她周旋打发走了好些,眼看这些年宋俊熄了要儿子的心,不再想着纳妾,怎么琰郡王又送来俩且王府的婢女,她以前的手段怕是不敢用。
失了费尽心思给女儿弄来的婚事不说,还被塞了两个婢女给夫君,孙氏一时只觉胸腔里滚烫的厉害,脑子跟着阵阵眩晕。
宋俊行礼道谢,谢尧臣冲他笑笑,忽地又想起什么,对宋俊道“哦,对了。本王好面子,虽不会动王妃的嫁妆,但脸面上要好看。亲事既换,本王给你们的聘礼也不少,二位姑娘的嫁妆,便也将错就错吧。”
孙氏一口气直接噎在嗓子眼里,憋得她一张脸通红。
那是她费尽心机十几年攒下的积蓄是她全部的心血多少自己舍不得用的东西添进了女儿嫁妆里,竟是这般留在了王府便宜了宋寻月
孙氏已然控制不住表情,脸上肌肉都跟着颤,她那双眼死死瞪着宋寻月,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