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心砰砰跳了起来,垂首看着奏疏。
许久后,溧阳先动了动身子,走到香炉旁先拨了拨香,裴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的动作很美,遍身冷意。
香烟袅袅,香味浓郁几分。溧阳罢手,她没有离开,而是立在一侧,道“你想的很周全。”
“我想的不周全。”裴琛讷讷地应声,心中沉沉,溧阳蹁跹回身,流水般是长发高挽,发髻上的珍珠华胜可与明月比美,随着她转身而轻曳,幅度极小,若没有仔细看,怕也无法察觉。
她的眉眼冷厉,气质优雅,裴琛瞧惯了她的清冷,察觉她的情绪不高,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朝臣来见,裴琛匆匆退出去,出了殿宇,脸颊微微发热,回忆过往,她们鲜少有这么平静相对的时候。
殿下多忙于政事,偶尔歇息也喜欢自己看书,被情蛊折磨之际会去梨园作舞,鲜少理会她这个小崽子。
她去步军走走,暂时与殿下分开,寝殿内的两人兀自沉默,明昭喝了药,昏昏沉沉,时而发热时而发冷,有时咳嗽不止,咳得难有停止。
太医来来回回忙碌,六公主七公主来请安都被赶了回去,明昭此时不愿被旁人看到她虚弱的一面。
顾夫人枯坐半日,两耳不闻殿内事,明昭睡到午后醒了过来,不耐道“你究竟来做什么”
“伺候陛下汤药。”顾夫人回答。
明昭险些被气死,伺候汤药就是一说辞,她可倒好就盯着自己喝药,什么事都不做,咳嗽咳得喘不过气也不见她抬眼。
果是一薄情寡义之人。
明昭头疼不已,“你若不来,朕还可以多活些时日。”
“那你还是早些驾崩,让我儿媳接管大周。”顾夫人大逆不道地口出恶语。
顾夫人来后,一口一个你女婿,现在又一口一个我儿媳,明昭捂着耳朵不愿意去听。顾夫人察觉后,将众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走上前在榻前坐下,抬起清湛的眼眸看她。
明昭病得厉害,脸色发白,帝王威仪犹在,泛着幽幽苍冷,就连唇角都失去了血色,面容更显几分消瘦,不见往日的风采。是谁见了,都会生起恻隐之心。
顾夫人心如铁石,丝毫没有动容,唇角微启,大有不气死明昭不罢休之意,“我儿媳不好吗”
明昭倒吸一口冷气,蜷曲在榻上,整个身子微微颤抖,她说道“朕若病愈,必拆了你的佛堂。”
“拆了又如何,我素来不在意。”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明昭声嘶力竭。
顾夫人垂眸,罕见地露出几分怜悯,脸上亦被灯火映出几分高低起伏的阴影,“她死了,我便没有在意的。”
“十多年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我死或者你死。”
明昭一噎,半晌无语,她只觉得顾上雪的目光十分沉,似有千斤重,压得她透不过气。
被她的目光看着,明昭十分不适,似被针戳,严寒冬日,她如同被丢进了锅内。
“你嫁人生子,可曾想过我”
“她替我死了,我自该替她办下剩下的事情,我做的不对吗”顾夫人语气薄凉极了,冷冷笑道“我是顾上晗,你的顾上雪早就死在多年以前。”
明昭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她半伏再榻上,手扣进被衾内,眉心紧皱,身子剧烈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