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昱本以为自己在说“好”之时不断狂跳的心脏,不过是受到电影的影响。
可等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在空茫的、漆黑的大脑中,却不断浮现出少年那纤长漂亮的手指,它从少年微微上挑的眼角滑下,经过光洁的脸颊,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颔线,最后像是石壁上的水珠,猛地掉落,然后从身下,捡起了男人的宽大的手指。
粗糙的手指被他拉着,停留在脸侧,淡色的唇瓣微张“贺昱”
“触碰我吧。”
黑暗之中,男人猛地睁开双眼。
明月幽暗,群星闪烁。
是梦。
那日之后,贺昱试着和明昕拉开了一些距离。
但也仅是一些,毕竟他依旧是明昕的教练,哪怕现在他也会尝试着带一些年龄小一些的入门级冰童,重心却仍然是放在明昕身上。
但又似乎这样的躲避过于隐晦了,就连明昕本人都没能察觉到
贺昱看着明昕面色如常地练习规定图形、旋转,在一堆三周跳里冷不丁加了一个四周跳,被贺昱冷声提醒了几遍,最后几乎就要发怒时,才终于乖乖地继续练习他的三周跳了,接着又借着喝水的时间和杨宁羽聊天,两个17岁的少年爱好几乎一样,说话声都要把屋顶掀开了。
扎着单马尾的少年对杨宁羽每一个注视、每一次回应,都仿佛正往贺昱心头加上一道相反的力道,将他的心脏犹如拧毛巾般一点一点缓慢地拧紧。
在心脏即将被拧破之际,贺昱终于忍受不了,冷声唤道“昕昕。”
明昕嘴里还叼着纸杯,双唇被水色润得透亮,应声转过头来。
杨宁羽也停住了对话。
“休息时间够了,过来接着练习。”贺昱低声道。
休息时间过长,明昕的身体就会冷下去,很可能就会因此着凉或者受伤贺昱心中闪过无数条支撑他叫回明昕的理由,每一条都极富说服力。
然而最具说服力的,却是他在看到明昕放下空纸杯,听话地从杨宁羽身边滑过来时,他那骤然明亮的心境。
由于在明昕提出自己要跳红磨坊那天,贺昱就已经同意了他的决定,于是明昕的短节目在那日之后一周内,便完成了重新编曲与编舞。
一场花滑表演包括编曲、编舞、服装与比赛动作配置,确定了下一个赛季的表演内容之后,便开始初步编曲与编舞,之后在一次次的练习中加入带有个人诠释意味的修改,至于比赛动作,则并不那么固定,单是跳跃,同一个节目的不同次比赛,就有好几张不同的配置,随着比赛状态改变配置,是时常有之的,因此在节目确定之后,最需要练习的,往往是编舞。
由于红磨坊涉及到明昕比较不擅长的舞种,即探戈舞,因此明昕必须在地面上练习一段时间的探戈舞,于是在编舞出来之后,明昕便带着编过曲的红磨坊到了舞蹈室,在索菲亚女士的指导下在陆地上试着伴随着音乐舞动。
贺昱被索菲亚一通电话从办公室教过来之时,明昕正在音乐声中一脸认真地跳着舞。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舞蹈服,这样贴身的衣服恰好勾勒出了他绝佳的身材比例,少年手长脚长,舞蹈的动作又利落又有优雅,就连发力时微微鼓起的肌肉都带着美感。
然而,这样的表现,在索菲亚看来,却远远不够。
索菲亚这日穿了条长裙,裙侧却开了很高的口,甚至穿了一双脚跟超过10厘米的高跟鞋,银发高高地挽起,是很标准的探戈女舞者穿法,她姿态优雅地站着,怒吼着明昕的声音却一点也并不优雅“腿抬高腰扭起来就你这幅一点魅惑力都没有的样子,你想靠什么勾引客人来红磨坊靠你死鱼一样的眼神吗你是在跳芭蕾,还是在跳探戈你脸上的表情也太高傲了,是你服务客人,还是客人服务你”
贺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鲜少被索菲亚训斥的明昕一边跟随着音乐抬手旋转、挥腿扭腰,一边在怒斥声中越来越黑沉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