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嘴甜,嘴甜也不好使。”姑奶奶给她理了理长衫的下摆,牵起来她的手,“走吧”
大奶奶影影绰绰地坐在窗前,欲言又止而沉默,扶桑看她一只手抬高穿梭,蓝色的线细细地,像是蜘蛛吐出来长长地丝。
“奶奶,扶桑怎么戴葫芦,姑奶奶说男孩儿才戴葫芦,女孩儿戴缯子”扶然趴在案桌上写名儿,他认识的字儿,加上缺胳膊少腿儿的攒一攒,大概能有一簸萁,四肢俱全的可能只有舒扶然三个字儿了。
大奶奶是个极好脾气的人,因为自己的女儿,她斋戒信佛,初一十五茹素持斋,佛诞典礼进香,家里请菩萨回来供奉,虔诚而卑微。
“大哥儿,你最年长,以后千万要记得多照应一下他们。扶桑”大奶奶把线头咬断,“扶桑她,从今以后是个男孩儿,你记住了”
扶然点点头,背着书包,“奶奶,我知道了,姑奶奶跟爸爸说话我都听见了,家里银钱不够,我最大,供着我去念书,姑奶奶是领着她给人做工当学徒去了。”
大奶奶叹口气,姑奶奶的心思,太要强。
“妈,我一定好好念书,不给您跟爸爸丢脸,等我识字儿了,去当差,给咱们一家子找饭辙”
其实要论读书,扶桑最好,她聪敏机灵,学什么都快,大爷想都送去私塾念书。
扶然想到这里,心里也别苗头,较劲儿,不能比扶桑差
他还不明白大奶奶为什么叹气,不明白大奶奶对他一个孩子,想说的那些沉重而又说不出口的话。
就这样,在端午节,扶桑被姑奶奶领着,去给旗里翁佐领家里送礼,给她讨了个差事。
他们旗里的一应人等,本就听佐领差使,祁主的权利极大,无论多大的官,拜三品还是一品的大员,祁主若是有事情吩咐,没有一个推托的。
姑奶奶落落大方,跟翁太太说话,“前些日子,听说在天津任职的三姑爷跟姑奶奶要回来了,您帮三姑奶奶相人呢。这个,是我家里的二小子,扶桑”
她拉过来扶桑,推着她到跟前儿,“给太太行礼”
扶桑记着刚学的规矩,打千儿屈膝,“太太,您安好。”
翁太太是个眉头深锁的贵妇人,她肩膀上的事情不比自己的丈夫佐领大人少一点儿,三姑奶奶从天津回来,一应事情,只交给自己办。
人手增添,首要的就是账房人员,得从娘家选,翁太太也觉得应该从娘家选,旗里那么多号子人,一家子都靠着旗里吃饭的,不怕有什么歪心思的。
观其行,探其神,翁太太觉得还可以,“姑奶奶明晚就来了,明儿一早就去当差吧,跟着师傅好好学,虽说学徒苦点累点,可是真本事在手,艺多不压身,好好儿在三姑奶奶跟前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