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擦擦眼泪,又拽过来他胸口的手帕,自己的不够擦了,一点不客气,自从她给他坑了一把,在她这里,宋旸谷的定位,就是一个可以随便对待而不会轻易发脾气的人了。
因为喜欢。
仗着他有点喜欢。
他这样的人,后来她仔细分析过了,如果不是喜欢,不会跟人家女的多说一句话的,一个眼神都欠。
姑奶奶这才刚出城呢,哒哒哒的,结果就给扶桑追上来了,坐在车上一直到家门口儿,都没开口问宋旸谷跟扶桑怎么又搅和到一块儿呢。
这庄子扶桑也只来过一次,大概是刚回来的时候,来探望过扶然。
如今已经入初入冬月,乡下比城里要冷一些,伸手出来觉得寒津津的,查家大姑娘站在门口儿,看见姑奶奶下车眼泪就呱嗒呱嗒,没什么话儿,指了指里面。
门是开着的,姑奶奶一进去,就看见正对门口的舒充和躺在草席上面,下面是秸秆扎好的棚子,连衣服都换好了。
太太坐在旁边儿哭呢,“你们来了啊。”
人进去,唧唧闹闹地就是一屋子的人,有邻居也在陪着,这要是人去了办丧事儿,得几十口子人才行呢,都希望好呢。
可是吧,有时候得早点打算,这眼看着就是不行了,你就得体体面面办后事儿的,人昏迷状态,太太抱着扶美一边儿说,“应当是夜里就开始了,他也不说话儿,等着快起来的时候,我先穿的衣服,再喊他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脸色不好看,他也不说话儿。”
舒充和这人,要么就是个老好人呢,他不惹事儿,老实本分,就是自己病了,大半夜的,他也不麻烦别人去了,就忍住了,先是后背疼,然后就是呼吸不上来,喘气儿不太顺畅,一身一身冷汗地出来,等着早上的时候,就说不太出来话儿了,人也没多说意识。
旁边儿村医一直都在熬药呢,吃不进去了,“这得晚了,大概是心脏不太好,他这人憋着呢,要是早点儿说了,去医院了,兴许就好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伸手先去摸他的呼吸,试探不太出来,又去摸他的脉搏,手腕儿那个地方是摸不到了,然后就顺着胳膊往上,一只到胳膊肘子,才明显地摸到,“唉,稀松,不太行了。”
就吊着一口气的,扶桑就急,她不避讳这些事情,扶美要摸人,太太就拉着她,姑奶奶也拉着扶美,就看扶桑一把拉住了舒充和的手,说实话,这跟个死人差不多了,“咱们马上送医院去行吗”
村医不好说什么,说了不救,人家怪你怎么办,打量着扶桑,知道这是家里二小子,看着像是个主事儿的,“这样情况,去了也很难救,但是不一定,有可能半路上的话,人就已经”
“你们自己想想,想想看看。”
太太就不同意出去了,这最讲究的事情,人到这一步,就不是抢救不抢救的问题了,“咱们不去了,孩子啊,人这个年纪了,就是死也是死在家里的。”
如果在路上就去了,或者在医院里面去了,西医的大夫都擅长开刀做手术,太太跟舒充和一辈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扶桑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眼前来来往往地乡亲们奔忙着,有生火的,有在灶台上帮忙儿的,还有纸扎金银元宝地放在舒充和的周围。
她起身出去,宋旸谷站在磨盘的旁边儿,斜靠着半坐,一下就看到扶桑出来了,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还没走啊,谢谢你了,有事儿你去忙吧。”又看向承恩手里的药,他也是刚到的,屋子里老马请的大夫也到了,意思也是跟之前差不多,有时候咱们自己的大夫,是治不了急病的。
急病这个东西,突兀地去了,像是太太说的那句话,人少受一点儿罪吧。
扶然空荡荡地一只袖子,他不太好在这里,这俩人的事情他知道一点儿,“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吃午饭再走吧。”
承恩一溜烟地跟在他后面,他是最会把自己融入环境的人,在哪里也打成一片,掐着一头蒜蹲在厨房门口儿,一个一个慢慢地放在蒜臼子里,顺手还往灶台里面烧钗,热水开了又装在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