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素日里一开口,旁人也总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的。可眼下大理寺衙门里,见周围众人的目光中不见半点取笑之色,或担忧,或若有所思,阿俏父母那心里话自也不再避讳了,叹了一声,说道:“我等家里人的劝就没停过,大郎虽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恶人,也是愿意听的,可他说实在是管不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前些年还是能忍忍的,近些年却根本受不住。实在受不了只好又出去寻暗娼,一面寻暗娼,一面吃药,前些时日那些突然倒地的嫖客之事一出,他更是怕得紧。”阿俏父母叹了口气,说道,“不说我等了,就连他自己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虎狼之药了,可出去寻大夫又寻不出什么问题来。有时遇到后头排队的那些病患听了他这毛病,背后没少笑话他管不住下半身,迟早死在女人身上云云的……诶,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不好开口啊!”
“我等能做的都尽力了,他自己也小心的,一直看着大夫,这突然就……”阿俏母亲越说眼泪就流的越凶,“这种不好启齿的事就似一笔糊涂账,从头到尾都稀里糊涂的。大郎不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药还是天生如此,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等毛病,只好吃着药,小心些……可还是这般稀里糊涂的没了。出了事之后,我等又去寻了大夫想问问怎么回事,会不会是被人害得,那大夫却给了我等一个‘这种事说不好’的结论。”
“实在是不明不白的,我等……哪里受得住啊?”阿俏母亲哭道,“能做的都做了,也都尽力了,偏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这般尽力了,人还是莫名其妙的没了,真就是怎么尽力都没用。”
“实不相瞒,”一旁的阿俏开口,比起早上来时的慌张,此时话说的连贯、清楚了不少,她道,“我等也知不好在衙门里说这事的,可我等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找过那等大师的,结果大师不是道我兄长上辈子犯了情债就是冲撞了什么风流鬼什么的,让我等做法,虽说……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我等也花钱做了,可还是不顶用。”
这话听的一旁的刘元忍不住挑了下眉头,难得的没有立时开口呵斥阿俏一家人,而是唏嘘道:“听起来你等也好,还是他也罢,似乎都是拼尽了全力了。”
阿俏一家点头,眼中肉眼可见的露出了绝望颓然的神色来:“使劲全力还是解决不了,便忍不住怀疑鬼神,可鬼神……也解决不了,我等想着,这或许就是……命吧!”
这话一出,公厨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或许就是……命吧!”这话实在是让人陡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无力之感,仿佛被人一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安静了半晌之后,还是马杂役开口安抚起了阿俏:“便是当真有命数这种东西,那迷途巷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出事之人那么多,总要查一查的。”
“那迷途巷的暗娼又不是这段时日才有的,那么多年了,也只近些时日听到了这么多风声……”马杂役说到这里,咬了咬牙,道,“不管有没有命数这种东西,便是当真有,如今闹的那么大,都上衙门了,我觉得这事也差不多到该了结的时候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太狂了就会出事……”
“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温明棠说道。
“对对!就是那句话,我等且先等等,看看再说。”马杂役说罢看向阿俏一家,顿了顿,又道,“不管如何,你等都尽力了,大郎便是活着,也不会怪你等的。”
做至这般田地,尽了所有的力,余下的也只剩下等了。
“长安城里有些名头的大夫,但凡能有办法请到的,我等确实也都试着找过了。”阿俏阿爹叹了口气,说道,“便连那位名头最响的黄老大夫我等也托人想办法了,近些时日才有些眉目,说是想到办法牵线了,却不想大郎终究是福薄,没等来黄老大夫的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