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日,陆宴尘在课上借古喻今地暗示叶倾怀立后纳妃,叶倾怀心中委屈愤懑,一时便将女子的身份告诉了他。
所幸,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此时还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战火也还没有燃起,万事皆有可为。
叶倾怀的脑中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前世她能在短短一年内就走到国破家亡,一是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走漏,二是因为承天门之变。
岁和三年二月,春闱放榜次日,文校学子联名上书,认为今次春闱有舞弊内幕,要求京兆府尹和刑部彻查。次月,刑部查明春闱舞弊是谣言不实,就此结案。然而,文校学子们并不认可这一结论,上百学子于承天门外请愿,请求朝廷重查此事。
满腔愤懑的学子们没有等到朝廷的回答,却等到了京畿禁卫军的武力镇压。
涉事学子一律当街诛杀,血溅朱门。当日的承天门外犹如人间炼狱,惨绝人寰,史称承天门之变。
此事如同投入大景这潭池水的一颗石子,在各州各郡激起了涟漪。大景治下反旗四起,战火越烧越烈,直至陆宴尘兵起允州,彻底烧尽了大景的气数。
这件事实情如何,纵然是到了今天,叶倾怀也知之不详。她只记得有一日她正在文轩殿里读书,禁军统领带着兵部尚书前来请令,说宫门外有民众闹事,请求调动京畿禁卫用于威慑,叶倾怀当时简单过问了两句未觉不妥,便点了头。彼时的她并不知所谓的民众是手无寸铁的文校学子,也不知他们“闹事”的背后是春闱舞弊案,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那样的地步。
“陛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芳华姑姑捧着明黄的内衫走了过来,打断了叶倾怀的沉思。
她回过神来,对着芳华姑姑笑了笑,站起身来,由着她给自己裹胸穿衣。
叶倾怀身量高,芳华姑姑比她矮了大半头,她低头看着芳华姑姑熟练地打理着她的龙袍,想到她前世死得凄惨,心中有些不忍。
重来一次,纵然此生她守不住江山,至少也要守住身边人。
“姑姑,如果有一天,朕禅让退位去游历河山,姑姑还会跟着朕吗”
芳华姑姑微微一怔,问道“陛下怎么生出这样的心思了”
“朕若是在这个位子上坐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儿半女,这江山早晚是要拱手让人的,倒不如早点让出去,朕还能出宫去快活几年。”
芳华姑姑不以为意,她一边打理着叶倾怀的龙袍,一边笑道“陛下都是要亲政的人了,怎么还能如此孩子心性,总惦记着出去玩。”
叶倾怀知她并未当真,索性叹了口气,道“朕生在这宫墙里,长在这宫墙里,即位后更是半步不曾踏出过宫门,就是惦记惦记,也不行吗”
芳华姑姑最后理了理叶倾怀的领口,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行。陛下若是有一日要退位出宫去了,就赐奴婢一道旨,让奴婢去守皇陵,奴婢的下半辈子就想在皇陵陪着娘娘。”
她口中的娘娘自然是叶倾怀的母亲敬敏太后。叶倾怀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决议,不禁愣了愣,才道“好。”
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而立,群臣之首站着两位辅政大臣首辅陈远思和次辅顾世海。
先帝归天时,叶倾怀年方十四,尚不能亲政。她年纪尚幼,不曾出宫开府,也未曾涉足夺嫡,因此并无幕僚,外祖也只是区区四品的太府少监,家世并不显赫。先帝既担忧她成婚后外戚专权,又担心权臣当道,因此钦点了两位辅政大臣给她,以期几方势力能相互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