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雅和尤先生的房间里有许多他们一起生活的痕迹,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的,印着一堆肥皂泡泡的毛巾上还十分真实的粘着几根长长的头发,圆框镜的后面藏着他们的结婚戒指,瑞雅发现后套在手上试了试,大小正好。
而她那只象征“已婚”手指上,的确残留着一圈淡淡的白印,正是长期佩戴戒指会留下的痕迹。
若有所思地将戒指戴上又脱下,她将其拿到了台灯下,翻过来,内圈果然刻了一行小小的字,“瑞雅,尤之妻”,字母排序间不算十分工整,应该是她丈夫自己动手刻上去的。
无数的铁证下,瑞雅已经勉强接受了自己“英年早婚”的事实,但肚子里的这个东西她的手抚摸了上去,感到了一阵发自本能的厌恶和嫌弃。
也许是她尚未准备好扮演母亲的角色,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来得意外,她困倦地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伸了个懒腰,打算提前迎接睡梦。
她目前的丈夫经营着一家私立大学,站在卧室的露台望去,正好能看到大学主建筑的圆顶。因为附近属于校长的休息区,没有什么学生会来到这里,她只能在铃声过后远远地听到一些说笑声,以此来判断对方所说的是否属实。
穿过连接卧室和会客室的走廊,一侧的翠绿墙纸上挂着两位前校长的肖像,复古油画风格,卷曲的白假发和过度修饰了的红色脸颊,和瑞雅印象里的人物像没什么差分,很难在脑海中留下记忆。
两幅画的下方写了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一位去世于三十年前,另一位则是六十年前,都没能活到不用戴假发的年纪。
从两位“先人”的注视下走过去,宽敞的卧室以中轴线分界,摆了两张实木床由于怀孕,他们如今并不睡在一起,倒是大大缓解了瑞雅要和半个“陌生人”同塌而眠的尴尬。
踢开鞋躺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加装了护栏的床上,女孩摸了摸仍然戴在手上的结婚戒指,一抹亮灿灿的金色在逐渐闭合的视线里一闪而过,让她模模糊糊地记起自己应当还有一枚沉甸甸的黄金指环。
睡前想太多的后果就是入睡后不停地做梦,伴随着梦境的起伏,瑞雅的身体开始在床上扭来扭去,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想要醒来却又被梦里的人拉扯着,迟迟无法从恐惧中脱身。
就这样挣扎了不知道多久,她被肚子里闹腾的熊孩子吵醒,一边因为腹中的不适皱眉,一边感觉身边的床铺缓慢往下凹陷,浓郁的、极具有穿透力的橡木苔香一圈圈地绕上她,随即而至的便是暗香交织的潮湿森林和幽润青苔。她睁了睁眼,尤的脸庞逆着光,淡淡的昏暗笼罩了他,让此刻的他散发着无名的忧伤。
瑞雅感觉到对方给自己擦了擦汗,肚子里的新生命顿时闹腾得更厉害之前便是如此,这孩子总是对父亲格外热情,甚至有些过了头,反而与她独处时安安静静的,出生之后大约也会更偏爱父亲一些。
这样也好,就算自己离开了也不会太令他悲伤。
提前回来的尤并没有比走前轻松,似曾相识的场景令她那本已下班休息的大脑勉力转了转,但很快就在困意的淹没下恢复了静止。
床边的人在为她清理完身体后仍旧留在那里,又过了会儿,那处凹陷逐渐扩大了,对方似乎准备就此躺下,霸占她这张在面积上有些拘谨的小木床。
要不是实在困得不行,瑞雅会一脚把他踢下去,一脚不行就两脚,两脚不行再加上双手,可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不情不愿地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了一小块位置。
那股幽深的木香变得更浓郁了,身下的床像是铺满了橡木苔,无孔不入的香气虽然让她在一开始皱了皱鼻子,宛如白捡来的孩子却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的手也慢慢离开了腹部,以一种放松的姿势摆在一边。
“瑞雅”
她听到对方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于是再一次抬了抬眼皮,含糊问着“怎么了”
身后之人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瑞雅有气无力地推了推,发现没什么效果后就投了降,就着目前的姿势度过了漫漫长夜。
次日醒来,和她在床上挤了一晚的人已经在厨房忙碌着,食物的香气拖着一个又一个的小钩子,不断地钻入鼻腔诱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