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部分记忆开始复苏,眼前的情形令她感到十分熟悉,仿佛已经遇到了许多次;心中的诡异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体,变成了门外如水一般涌动的、足以将她溺死的斑斓物体。
她紧张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寻找着别的出口逃走这个地方让她感到危险,多待一秒身体就会爆炸的那种危险。
方才的震动打翻了精致的双层铁笼,碧翠丝被摔得晕头转向,好在理智还在,她迅速从摔开的笼口爬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神情惊慌的瑞雅。
她认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可麻烦的是唯一的出入口正被许多恐怖的东西占据着,过去的话无异于羊入虎口。除此之外,就只有身后的露台了,两层的高度可能摔不死人,但一定会摔死还没出生的人。
垂耳兔焦急地蹦了蹦,既是因为逃跑无门,也是因为好友还没注意到自己。
她于是蹦得更高了些,还故意撞到了一些小物体。女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慢慢地后移,落在了那扇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漆黑大门上。
以往,这里应该是放着一组漂亮的雕花衣柜,她用来参与仲夏节庆典的长裙就放在里面,尤还说那天会给她一个惊喜。
望着这个陌生的东西愣了会儿,一个沉重而庞大的物体挤过长廊,正在逐渐朝她所在的地方靠近。
瑞雅回头看了看,一片深绿占据了她的视线,从中勉强可以分辨出几只幽暗的赤红眼睛,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人。
深吸了一口气,她默念着伟大神圣的马克思哲学,抄起地上的兔子就冲入了暗门。
潮湿混合着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一人一兔同时感到了反胃。女孩扶着墙缓了缓神,扭头时发现进来的狭小入口已经消失不见,身前身后都是如出一辙的昏暗。与此同时,那个在腹中沉寂多日的生命突然开始活跃起来,像是在催促着她继续往前面走。
没有别的选择,瑞雅抱着缩成一团的小兔子,摸索着朝深处走去。
令她诧异的是,这条不断往下的隧道并没有把她带到奇怪诡异的地下洞穴,而是让她抵达了一片平静的湖泊。
一座歌剧院静静横卧在水面之上,身后是大学穿过了中轴心的主干道,沿着它走下去,一边是校园的正门,一边就是那座特意修建成圆形的黑色建筑。
今年的六月十四是星期天,假日的学校总是热闹的,此时却静得可怕,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一切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她和她怀中的兔子是鲜活的,宛如两个擅自闯入的异乡来客。
周围的气氛诡异得可怕,瑞雅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失去了记忆的她像是误入最终副本的萌新菜鸟,握着手中的新手装备不知所措。
碧翠丝同样感觉不太好,做为一个起死回生还遭遇过许多不可名状之物的人类,她对这种危险的承受力并不高,大脑仿佛被塞入了一块抹布,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有时还疑惑自己究竟是兔子还是人。
晕乎乎地过了许久,她终于大致想起自己肩上的任务,于是拼命地从女孩怀中跳出,落到陌生的地面上。
眼前的土地看上去是坚硬的石板路,四条爪子踩上去却觉得软绵绵的,既像沙滩又像海绵,还像一些粘稠的恶心物体。
她又怔了几秒,随即竖起耳朵往道路两边看了看,咬牙坚持着往平放在地面上的“黑色鸡蛋”跑去,边跑还不忘边回头看,看看好友有没有跟上。
很快,她们来到了奈亚拉托提普口中的“万物起始”,一座外表光滑,没有门也没有窗的建筑。
“我好像来过这里。”瑞雅说,带她来这里的兔子晕死在了一边,她看着缓缓浮现在建筑表面的黑绿之门,本想抱起它一起进去,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要她将其留在外面。
接下来的旅途她在梦中已经经历好几次,挤过一条长满水藻的绿色通道,宇宙向她张开怀抱,欢迎她正式来到了世界的中心、混乱无序的混沌王庭、盲目痴愚之神的栖息之所。
一些看不清面貌的云雾环绕在这片区域的上空,耳边飘荡着长笛声和鼓声,脚下的道路像一块坏掉的电子屏幕,色彩狂乱,模糊不清。
与这些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坐在尽头等待她的人。
很标准的美人长相,一张小小的脸透着孩子般的稚嫩,明亮的双眼中闪烁着孩童似的天真,幽绿的长发垂下王座,一直铺到台阶的下面,像一条漂亮精美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