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药的侍从笑眯眯地说道“药房的那些人看见单方,便问方子是哪一位大夫所写,又问能不能将单方留下,他们宁愿白送那些药丸,只要先生肯留方子就可。”
杨仪本就没在意这些,便道“如此更好。”
她倒不是贪财,而是她身上其实并没多少钱,屠竹倒是有,只是不够,所以本来是要记账给温监军的。
那些单方若流传于世,自是有益世人,欲留方子的药铺也是慧眼识珠,彼此两下相宜,有何不可。
这一宿,注定几处无眠。
亥时将至,杨仪喝了一碗药,靠在桌上打盹。
豆子趴在她的腿边上,呼呼睡着。
屠竹被她打发去歇息了,她本也要睡,可还有几颗蜜丸得搓出来,这可是她用那马帮大掌柜所送灵芝特制的,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干。
奈何她手上还有伤,就只得避开手掌,用手指去搓制,自然就更慢了。
正朦胧中,听到门外有说话声。
杨仪只当时侍从们不知说什么,便未在意。
直到夜风从开了的房门外吹了进来,杨仪微微抬眸,却仍未回头。
豆子却抬起头来往门口打量。
“不是叫你去睡了么”豆子没叫,杨仪以为是屠竹。
身后没有动静。
一股寒气却随着夜风直扑上她的背。
杨仪悚然,先前仅有的那点困倦睡意在瞬间消散无踪。
就在这时,豆子站了起来。
杨仪则直身回头,屏住呼吸。
俞星臣已经把披风除下,搭在手腕上,他的动作这样自然,就仿佛归家的人般自在,让杨仪瞬间起了一身恶寒。
曾经,哪里需要俞星臣自己去解什么披风,他才进门,杨仪便得屈膝行礼,道一声“您回来了”,然后上前帮他宽衣解带。
她本是坐在椅子上回身的,此刻正欲起身,双腿却是久坐血液不通,双手扶着桌边,感觉腿上一阵酥麻难耐。
俞星臣看她一眼,又看看地上的豆子。
虽然阔别至多两日,对他而言竟好像隔了半年之久。
俞星臣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感觉。
他当然无法忘记当初相遇,她那恨不得撕碎他的血肉咬了吃一般的眼神,但方才望着她趴在桌上,灯下打盹,他心里居然只有平和。
他觉着自己该憎恨跟厌恶才是。
“这是些什么”俞星臣留意到桌子上那些搓成的药丸,伸手想要去拿一个。
“别动”杨仪喝止,细细的眉皱了起来。
俞星臣瞥她“是什么药莫不是有毒”
杨仪冷笑了声,如果有毒,她才不管他碰不碰呢。
她这一冷笑,让俞星臣看出了底下的意思。
俞大人却并未计较,只把这屋子慢慢地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挂在床头的搭帕上停了停。
然后他回身,拉了一张椅子落座“我本以为你在这里必定悲戚难耐,却没想到,竟是这样自在。”
杨仪冷冰冰地回答道“我并未痛哭流涕,可真让俞大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