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开信,沈爱立就被这极其规整的字面给惊艳了,用黑色墨水写的,字体劲瘦有力,像看书法一样,为什么她记忆中,樊铎匀对上学并不怎么上心可字却写这么好
信的开头是一段最高指示,下面才是“沈爱立同志,你好樊多美同志说你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特寄来一些副食品,祝你早日康复来信请寄海南岛琼山县工业局樊铎匀收”
最下方的落款有点奇怪,不是“樊铎匀”,而是“小樊同志”
沈爱立指给章序瑜看,“他这个落款有点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这个年代写信应该不是这样。
章序瑜倾着身子看了一眼,完全不是书面语,只有比较熟稔的关系,才会这么自称,“他认为自己和你熟呗”
沈爱立也就没有多想,对着物资都发起了愁,“真是寄给我的我上次回家遇到了他姐,没想到他姐给他写信还提到了我,说我身体不好。”
无功不受禄,这人情也太大了点,要是寄一点海带和糖果,她还能厚着脸皮收,这么多海鲜干货,还有牛肉罐头和全脂甜奶粉,就是放在六十年以后,也属厚礼了
章序瑜也跟着点头,“是价值不菲,奶粉可淘换不来,还得票呢”
这一番东西确实很花心思,而且还是从海南寄来的,现在要说全国哪里最穷,海南肯定是排的上号的,作为国防前哨,只发展一些铁业、橡胶、制糖之类的基本工业,听说那里的黎族十年前还是刀耕火种。糖和鱼虾类可能还不是很难弄到,但是其他的实在是非常见心意了
这些她却没有和爱立说,免得爱立心理负担重,不肯收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别太拘泥于什么无功不受禄,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浮肿病早点好,后面要是有试制的任务派遣下来,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肯定熬不下来,他寄来的这些东西都是高蛋白,可比康复粉好多了”
在章序瑜心里,什么虚名在现实面前,都往一边靠,连她外公都说,她生来就适合走政治这条路。
看小姐妹发愁,好笑道“人家都让你来信请寄哪里哪里,难道你不回信信都回了,你好意思不寄点东西过去他寄,你也寄,不就拉扯平了”
沈爱立想想也是,也许这个年代的人都比较淳朴,人家知道她营养不良搞的浮肿,好心寄来点当地特产,她也没必要心理负担太重,就按照朋友间正常来往,回寄就是
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下周去申城参加技术交流大会,刚好在那边也给他淘一点副食品”
想开了以后,沈爱立再看这些东西,也没有那么大压力了,每一件都显得特别可爱就是在宿舍开小灶不是很方便,不然每天煲个海鲜粥,真是美滋滋
现在只能望着干贝、干虾,叹道“哎呀,我还得多努力,早点升助理工程师,涨了工资我就在外面租房”
章序瑜忽然都有点羡慕她,感慨道“真好,你还能在外面租房,我家里可不许”
沈爱立知道序瑜家都是政府系统里的,父母对她要求特别严格,她在国棉一厂估计待不了几年就会往市里调。序瑜这种情绪,大概就是围城里的人想往外逃,虽然这个围城是很多人拼尽全力也未必能闯进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