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抿着唇看着那还燃着熏香的高大铜鼎,今日天气清朗,山上风也大得紧,那铜鼎之中熏烟缥缈,被风刮得有些迷人眼睛。
他在风中站得笔直,没有动,一身黑金的袍服被风卷起。
显得有些冷,像一只孤立无援的风筝。
这只风筝也早该断线了。
事发突然,两刻钟前。陛下携太子供香几天,香火在插上去的时候是好好的,然而等三拜方才结束。太监便惊呼,众人才瞧着那香就这样断掉了。
寂静关头,太史令公仪孙慌忙的站了出来,赶在了陛下震怒,开口问责供香之人前,上前就猛然跪地道“陛下切莫怪罪太子,许是手下之人以次充好也未可知。”
皇帝看向他,眸色沉沉。
接着便有其他臣子,跟着恭敬附议。太史令公仪孙虽然一身冷汗,但是依旧匍匐地上,叩首。
陛下本未打算众目睽睽之下怪罪太子,断香按照通俗说法,是为不祥,但是也并非是不可掩盖推脱的。最起码,表面上可以先推脱过去,将太子之过掩盖过去,其余事情大可以事后追责。
但是太史令这一举动,便是将此事彻底推到了明面上来,若是验香过后,香无异样,那么太史监便要给出说辞,今日断香到底是何征兆。
若是因为太子有过而引得祖宗不满而断香,那么太子最次也要写思过书,禁闭东宫几日。
陛下最终眸光落在太史令的头上,但是却并未驳回其说词,而是开口让太监将断香拾起去验香。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李燃背脊挺直,静静站着一旁,将周围人的慌张惶恐和看热闹的视线尽数收于眼底。面上是不显,仿佛也带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担心之色,只是漆黑的眼睛深处含着笑,纯粹之极。
站在旁边的太史令视线却是落在二殿下的脸上,藏在袖下的手紧了紧,只觉得心都在颤着。
竟然在祭祀大典上造出这样的风波,置历任先帝与何地,当真就不怕遭报应吗
但是,二殿下侧身眸子似笑非笑向他看过来,一瞬间太史令低下头,什么也不敢说了。
他一面期望太子能无事,一面又害怕太子当真无事。
终于,端着檀木托的太监终于回来了,恭敬向陛下行礼。一时间所有人眸光都落在了那被红绸上的两截断香上,皆屏住了呼吸。
太监顶着压力,只觉得额角冷汗涔涔,顿了顿稳住了声,道“香篆并无问题,是上好的供香,并非是残次品。”
一时间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精神依旧紧绷着。香篆并无问题,为何会烧断了。
所有人,皆在等一个说词。而这个说词,也只有太史令能给了。
陛下沉着脸色,视线落在公仪孙脸上,沉声道“太史令方才便似有话要说,既事已至此,便也不必再卖关子了。”
公仪孙顿时脸上露出悲切之色,道“香篆会断实是太子之故,却也并不能怪罪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