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此处满是被火焰灼烧后的灰烬,果真如同产屋敷无惨所说,麻仓叶王在与两面宿傩那一战中受了重伤,现下,他的右手始终没有抬起来过,也没有捏出一个法诀。
他只是在用从前的符咒,而产屋敷无惨,也因为毫无防备地受了少女符咒的攻击,现下正是强弩之末,这两个人的战斗,远不如从前和宿傩那一战那般炫目、辉煌。
满目烟尘,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有受到波及,因为就像上次一样,麻仓叶王在战斗之余,还给她设下了保护的结界。
她看不清外面的形势,心急万分地等了许久,突然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她害怕极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望谁胜谁负,抬头看,就看见麻仓叶王袖口染着血,产屋敷无惨断了一只手臂,两个人站着不动,谁也没有再发动攻击。
分明伤得更重的产屋敷无惨冷笑道“引颈受戮吧。”
接着,烟尘散去,少女便看见了周围数不清的恶鬼。
他们面目狰狞,又像是失去了神智的木偶,跟随着产屋敷无惨的视线,他看向哪,他们便一同看过去,压迫感十足,她被吓得发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麻仓叶王看向她,安抚道“莫怕。”
产屋敷无惨捂着断臂,只觉得他这姿态简直是令人作呕“麻仓叶王,你怕是忘了,葵和我才是夫妻。”
接着,他看向她,神色温和地笑了笑,复而看向叶王,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夫人知道你心悦于她,特地烧了传信符,引你过来,为的就是杀了你,好叫我们夫妻二人从此逍遥,再无后患。”
少女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此时此刻,产屋敷无惨的脸上,满是胜利者的自得,那张令她神魂颠倒,魂牵梦萦的脸,在现在,竟然显得如此可怖。
“你死以后,这世间便再没有可以钳制我的人了。”无惨带着些许怜悯,讽刺道“大阴阳师,为情而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鬼便尽数朝麻仓叶王冲了过去。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夫君,数不清的鬼,和被她连累的麻仓大人。
那一天,她想去见两面宿傩,麻仓大人给她借伞,给她符咒,又立下了保护她的结界,她去还伞,看见他右手滴血,她担忧,他便把袖子掀起来给她看,骗她说没关系。
后来岚山夜雨,他明明身受重伤,依旧撑着伞来救她,就像今夜,她消失得如此莫名,但收到传信以后,他还是来了。
他从来不说,为什么救她,又为什么对她这样好,他只是做。
而另外一个人,会给她写和歌,和她成亲,说尽世间爱语的人,她的夫君,他做了什么
他给她被摔在地上的小鸟,给她被打死的狼犬,给她枯萎的花草,给她一碗一碗的毒药,和无穷无尽的谎言。
他在骗她,一直都在骗她。
他今夜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引麻仓叶王过来,除掉这个威胁。
怪不得怪不得他久久不曾杀她,还这样拖延时间,那她算什么,他手底下的棋子吗
他也会向棋子哭,也会向棋子说那样的话吗
她不知道。
他眼里分明是有情意的,他分明是爱她的,如若不然,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跑向他,她没有那样傻,如果他不爱她,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欺骗
可是为什么同样是爱一个人,为什么他可以爱得这样狠,可以爱得这样残忍
哪怕到了现在,葵也分不清楚,刚刚他的示弱,那样脆弱的表情,究竟是因为他真的痛了,还是他又在骗她,好叫她崩溃、绝望,然后把麻仓大人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