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灵力,也没有咒力,看不清楚,是十分正常之事。”
麻仓叶王转头看了看她,又看过来,神色平静,又带着一点点的厌恶和轻蔑“若是夫人在我身边,早在第一日,我便将这胎儿溺死了。丈夫愚昧,叫她受罪至此,实在可怜。”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产屋敷无惨额头青筋毕露,脸色铁青,脑中一直回荡着麻仓叶王口中的天生邪异、澎湃的咒力,只觉得万万把刀子从天而降,砸在他的血肉之上,叫他痛得近乎快要癫狂。
怎么可能
她才离去多久,她才离开过久,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有孩子,那岂不是,她一离开他,在离开他的当日,便和两面宿傩做了吗
他不信,他绝不会相信
麻仓叶王一定是在挑拨离间,这个下贱的东西,从前就爱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挑拨他,好叫他发怒,好叫他失去理智,伤害她,刻薄地对待她,好叫他摆出一副救世主的面孔来救她,将他衬托得宛若神明降世,他再不会上当了
“你若是不信,亲自一验便是。你是鬼,对于血肉之躯,想来也理应有些了解。”麻仓叶王看了他一眼,又说“夫人体弱,现在我已经束手无策,能够让她醒过来的人,这世间也唯有你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产屋敷无惨一个人站在原地,少年抬头看了看屋顶,又循着香味转过头,看着炭炉上,正在滋滋作响的烤饼,闭了闭眼睛,仔细地探查她的身体。
从前,他只以为,她体内不许自己运作,也自然而然成长中的那个莫须有的胎儿,只是顺着他心意用血液凝结成的假象,但现在,他回想着这段时日,他以孩子父亲自居之时,她那样心虚的眼神,又回想着,那一夜在大江山,两面宿傩钳制着她的姿态,他还有哪里不明白
透过鬼的眼睛,他分明看见了,看见两面宿傩即使是攥着她的手脚,也舍不得多用力的模样,透过鬼的耳朵,他分明听见了,听见她说放过我们的孩子。
那时候,他只欣喜于自己终于救了她一次,只以为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她和自己。
“哈”少年崩溃地跪倒在地,血和泪一同往外吐落,叫他再一次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
她和两面宿傩,才是一对爱侣,有了孩子,一个舍不得她死,一个舍不下孩子,在深夜争吵的爱侣,那他呢,他算什么
这些天,他以孩子父亲自居的时候,以为她的心虚、她态度的好转,皆是因为她还爱他,她快要原谅他的时候,她是怎么看他的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当成了什么啊
看着满地的鲜血,无惨的视线模糊,竟然下意识想道这么多血,全都浪费了。
“呜”发现自己在这种时候,除了愤怒和怨恨,竟然还在下意识想着要拿自己的血喂养她,产屋敷无惨彻底崩溃,捂住脸大哭出声。
在此时此刻,亲手弑父的少年,在葬礼之后,首次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会教他如何做人,给他念祖训,带他一次又一次去祈求神明的男人,如今能不能回来,教教他,要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将自己的妻子挽回
他崩溃了半日,床上的少女却依旧无知无觉,就好像再也不会睁开眼睛,被他吵醒。
想到这里,无惨就觉得全身发凉,他后悔了,他不该将她带回来的。
若是由两面宿傩杀死她的孩子,她只会恨他,只会恨极了他。可若是由自己做这件事,她醒来后,会怨恨的,无疑就是自己了。
少年看着她,又想到麻仓叶王的话,指尖颤抖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要救她,哪怕醒来以后,面对的,是她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