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被什么垂怜过。
凡是我想要握住的,想要珍惜的,都会如同细沙一般从我指缝中流走。
哪怕我攥得再紧。
我没有母亲,没有温柔的爱抚和安慰,我的父亲是个君子,他察觉不到我的阴暗,总是将那些鲜活的孩子一个一个带到家里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学会了嫉妒,学会怎样不知不觉抹除掉我厌恶的东西。
我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柔软,是来自于我的妻子。
那时候我在病中,她来照顾我,替我擦拭身体。
即使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的触感,但我依旧记得那一夜,她回去以后,我靠在窗沿,看着外面随风摆动的藤花,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的手,在想被她抚摸的感觉。
第二天,被子上多了很多污浊的东西,我怔怔地看着梁上挂着的麦穗,即使已经瞧不见梦里的细节,但我知道,梦中的主人公,是我和她。
后来,我和她成亲了,到现在,我依旧记得成亲前的夜晚,天空中下着小雨,我紧张得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我的夫人,却连一丝亵渎也不敢有。
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
停在她走过来,拥抱我的那一刻。
“大人。”
现在说话的,是我的手下,妻子走后,我浑浑噩噩了许多年,精神一直十分疲惫,因此,许多事情,都是这些上弦替我去做。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我生平所愿唯有两件,一是复活我的夫人,二是找到青色彼岸花,如今看来,两者皆是遥遥无期,对比起来,麻仓叶王那家伙研究的转世之法似乎更有期望。
事情如我所料的毫无进展,我恹恹地挥手,他们退下,这里很快又只剩下了我自己。
独处的时候,我不知道做什么,就只好想我的妻子。
距离她死去,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我依旧可以从日月轮转中感觉到时光的流逝,却再也无法确切地知道眼下的时间,我猜,现在大约已经过去很久,因为麻仓叶王和两面宿傩都已经如我所料那般从幕布之中退场,记忆里的故人一个个死去,承载着我整个青春的平安京也变得大不相同,我没有跟不上时代,我只是
有些孤单。
最近那些使用呼吸法的剑士又变多了,这根本不足为虑,让我有些伤心的是,这些剑士,是产屋敷家族的后人召集起来的。
这些与我同根同源的人,原本应该被我屠杀殆尽,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个人存活了下来,我思索了好久,才不得不相信,原来那一天,我的妻子在葬礼上乱跑,不是被吓坏了,而是瞒着我去做了不该做的事。
原来她在那时候,就已经学会说谎和欺骗了。
真伤心啊。
若是她还在,我一定会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像个孩子那样,好好地哭上一回的。
不过,那些人也并不是没有作用。在她死后,麻仓叶王将阴阳五行修习到了极致,竟然可以与地府沟通,研究出了让她转生的方法,以此同时,他似乎恨极了我和两面宿傩,在我们身上都立下了难以消除的诅咒。
产屋敷家的人,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将我身上的诅咒尽数转移了过去,大约我的夫人不会想到,她当时的一个善举,到现在还在令我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