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
此时,萦绕在这房间中的红光,已经浓郁到绝对不会让人错认是火光的程度了。比朝霞更加浓郁、比朱砂更加明艳的红光深浅不一地浮动在空中,悠长的缕缕紫烟从房间门窗的缝隙里不断逸散出来,与此同时一并飘出的,还有谢爱莲之前曾经在偏房嗅到过的,那种有着格外神奇功效的异香。
在嗅闻过这异香后,谢爱莲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果然与之前不同了。
哪怕借着一旁水池中的水,谢爱莲能清楚看到自己脸上的皱纹没有完全褪去,她的手依然还是那么粗糙,但少女时期的那种独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已经再次回到了谢爱莲半分暗伤和隐疾都没有的的体内,让她一瞬间甚至都有了种这样的错觉
别说区区几十本账簿了,哪怕现在把秦越的书房搬来给我,我也照样能看得明白学得懂。而且我肯定学得比他更好,总不至于都十几年过去了,还外放在这种小地方,做个寂寂无名的普通五品官。
如果是我的话,眼下我早该青云直上,重回京城
然而这种念头,就像谢爱莲幼时,在看着那些能够读书的叔伯兄弟们心生艳羡向往之情的时候,被父母用“我们是旁支,争不过,还是算了吧,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的言语劝了回去那样,只在她的脑海里昙花一现,便被谢爱莲自己给强行压了下去,不再多想。
这房间周围,此时已经乌泱泱地跪了一大堆人,放眼望去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然而即便这么多人同时跪在一起,也没有发出半点不该有的、杂乱的动静,不知是因为他们被这端庄华贵的异象给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被那种完全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给震撼得不敢发声,亦或者两者皆有。
然而他们能跪,能保持沉默,能静观其变,可谢爱莲不同。
因为此时睡在正房中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心头上最宝贵的一块软和尖尖儿。
别说是区区异象了,连本尊都还没见着;就算现在突然从天而降一位仙人,说这孩子与你没有缘分,要被我们带走去修仙,只要这位仙人不能交代清楚“她被我带走后不会受苦”,哪怕是向来温柔的谢爱莲,也会像护崽的母狮一样扑上去,哪怕是用指甲抓、用牙齿咬,也要从这人手中把自己的孩子抢回来的
男人们可能只会重视所谓的“能传承香火”的男孩子,因为归根结底,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和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也正是因为他们自己没遭罪,所以他们能够以自以为客观的“局外人”的角度,就像商人挑选货物一样挑选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孩子。
但对母亲来说,所有的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都是自己的无与伦比的珍宝,是自己的生命延续和理想承载,总归都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于是谢爱莲接下来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
在身后的心腹侍女仓皇伸出试图拦阻却未果的手下,在跪在地上的人们情不自禁发出的倒抽冷气声中,谢爱莲也顾不得会冒犯这不知哪位仙人了,当即便撞开门冲了进去,想要看看自己的女儿、她最心爱的阿玉到底怎么样了
然后她就落入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里。
这个梦里到底有什么呢其实谢爱莲几乎全都忘了。
绝大多数人做的普通的梦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没有太痛苦或者太诡异的情节,它只会在半梦半醒的人的脑海中短暂停留那么一小会儿,随即便如叶上露珠、晚间昙花般转瞬而逝,再不留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