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终于有机会走出了那扇卧室门。
外面的装潢和里面是一个格调,温馨美好,恬淡温和,似乎很能体现这座房屋主人的性格。
厨房是开放式的,因为最近他的到来,这里添置了很多新的厨具,给本来空荡荡的家里平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望月奈奈不想他吃外面不健康的食物,这段时间,都是她亲手做给他吃的。
苏格兰坐在餐桌一头,女人从厨房出来,把一杯装满温水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随后轻轻坐到对面。
望月奈奈看着对面垂眸注视着水杯的男人,心里又是一团乱麻的酸涩,她不敢再看他那张面容,闭了闭眼,轻声诉说。
“他很心灵手巧,从月月头发长到能用发绳扎起时,他就开始钻研各种各样可爱的发型,给女儿扎辫子。”
“月月是个挑食的孩子,只喜欢吃爸爸做的食物,即使怀孕了,他还是坚持每天早上起来给女儿做早饭,就是为了能让她多吃一点,能长得健健康康。”
“他有个习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抱孩子的时候,即使我站在后面,他都会下意识回头对着我先笑一下。”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了。
从胃里生出一股反胃感,她努力止住眼泪,胸口的憋闷迟迟不散。
连心脏都开始细细麻麻地疼痛起来。
越往回忆深处钻,她就越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被风一卷,她就空落落的不知道往哪儿飘散。
在这个世上,她本来没有根,但只要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她就觉得自己脚下是有根的。
他在牵引着她,走到他的方向,走到他的世界,走入世间千万烟火。
她的眼里终于落下了人世间的月色星光。
本来地面表层之下只是毛状的根须,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两人的心靠得愈发紧密,随着佑佑和月月的出生,不知不觉,那扎根于泥土之下的根系已经牢牢抓在大地上,任风吹日晒、任狂风骤雨都无法动摇大树的生长。
他总说,害怕她离开。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瞳里的蓝仿佛染上了哀伤的色彩,浸润了酸涩的雨水,暗藏汹涌的潮浪。
她当时只是心疼他,想努力给他安全感,用最真诚的话、最亲密的举动告诉他,她存在。
现在他不见了,她才终于恍觉。
原来等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像是被拉入了地狱深渊,被暗影笼罩,绝望、迷茫、不知道接下去该往哪里走。
她本不是这样懦弱的人。
作为蓝星人,她的骨子里果决、坚定、冷血,就像琴酒在那个时候说的那样,有时她才是最残忍的那个。
天真的残忍最是可怕。
但胸中有了软肋之后才发现,抽掉一根已然融进血肉的肋骨,是多么令人痛苦。
她只失去了他一周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他呢
他等了她整整四年。
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日复一日没有希望的日子的。
“或许哭出来能好些。”苏格兰看着对面的女人。
一开始,她还是很正常地诉说,但渐渐地,她每说一句话都感觉要窒息了,每个字都像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声音很难听,却又令人心酸。
看着失去爱人的女人流露出悲怆、绝望,苏格兰并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产生任何怜惜心疼的感觉。
但这具身体原主人残留下来的情绪强烈地驱使着他,想让他阻止她继续这种临近崩溃的状态。
女人沉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苏格兰本以为她会落泪,但其实没有。
再抬头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的神色,暖暖的光落在她柔美的脸上,她的眼冷到极致,似乎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横在支离破碎的心前。
所以是被迁怒了吗苏格兰想。
不过确实是应该的,即使他并不是主动占据这具身体。
望月奈奈自顾自冷静了一会儿,将那些脆弱的情绪掩藏起来。
她并不想让眼前这只野鬼窥视到她过多的脆弱。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大多讲的都是诸伏景光和孩子们相处的记忆和细节,并无过多叙述夫妻之间的恩爱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