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叙去年刚满弱冠,在长安最大隐隐于市的建德坊安了一座不比人家一品官员府邸差的宅子。
公孙遥的花轿,便落在他这座宅邸门前。
适才在公孙府行过的仪式,下了花轿后又得在这边一模一样,再走一遍。
公孙遥盖着盖头,看不见周遭人的脸,亦看不见坐在上首的,身为李怀叙名义上父母的皇帝皇后的脸。她按部就班地行完礼,便被先行送进了卧房。
这里似与外头的喧嚣隔绝,终于安安静静,无有声响。
公孙遥竖起耳朵,在盖头底下仔细辩听了会儿,又小声喊蝉月问明了情况,才敢悄悄掀开盖头的帘子,松下今天的第一口气。
“蝉月,去找找桌上有无小酥饼与卤好的猪蹄”
她饿了一天,除了今早晨起时喝的两口米汤,便一直被人看着,再没进过别的吃食。
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饿到能吃下一整只烤乳猪。
幸好她聪慧,提前喊李怀叙为自己准备了小酥饼与猪蹄尖,她适才一进门便闻到了味,忍不住闷在盖头底下,口水直往回咽。
而蝉月听她的话,果然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找到了尚还冒着一丝热气的猪蹄同酥饼,连忙端过来放到公孙遥的面前。
“小姐快些吃,万一待会儿有人过来发现就不好了。”
“好”
公孙遥望着猪蹄,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两眼放光,撸起袖子,想要不顾一切开始大快朵颐,不想,紧束的腰带居然在此时此刻,发挥了作用。
她垂眸,发现自己的腰身实在被束的太紧,稍微想要放松一下吃口饭,都要受老大的罪。
她不禁伸手丈量了下自己如今的尺寸。
讲道理,平日里的她身材已经足够纤瘦,在一群姑娘中,从来是最遭人嫉妒的那一个,可是眼下她的腰身,竟还比她寻常时候要细了一个指节
她不禁咋舌,感叹自己这一整日来绷紧身体,竟然都不曾发现
她吸了口气,要蝉月赶紧过来帮自己解开这烦人的腰带。
待腰间的束缚彻底挣脱,她才觉得自己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终于能够畅快地啃上猪蹄,吃上自己的小酥饼。
离夜半子时还差一刻钟,喝到烂醉的李怀叙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动静极大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嗯长阙,这里怎么还多一个人”
他双眼迷离,脚下不稳,摇摇晃晃俯身在公孙遥面前,好奇打量。
隔着一顶红盖,两人互相看不见对方,李怀叙俯身看了许久,才朝盖头吹了一口气,笑呵呵问“帐下何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公孙遥蹙眉,不想理这个酒鬼。
李怀叙不满,拔高了点音量又问“帐下之人,为何还不说话”
公孙遥吃完猪蹄与酥饼,已经在此处等了他将近两个时辰,眼下,已经是她的最后一点耐心。
最后一次。
她想,若是李怀叙再如此醉气熏天地隔着盖头朝她说话,她今夜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攥紧拳头,只等着他再一次嚣张的挑衅。
不想,等来等去,那道庞大的阴影落在她的盖头上,却是半天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