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晚了
等他再睁开眼,能看清眼前事物时,那女修已经举起了先前一直扣在左手的苦慈竹弓,却将弓身一翻,以紧绷了弓弦的那一侧向外,朝着他喉间送来
由云线炼制的弓弦,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银色,此时紧绷在两端弓梢之间,却利得像一柄刀
极快的出手速度带起了一阵罡风,在这生死的瞬间,将那女修头戴的幕离掀开了一角。
一双凛冽的眼眸,于是被昏黄的长明灯照亮。
金不换忽然背脊都寒了。
然而下一刻那长明灯便已熄灭,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模糊,只有喉间脖颈骤然传来的剧痛,变得无比尖锐、清晰
那一张弓的弓弦,赫然绕着金不换的脖颈划了半圈
颈项上的皮肤瞬间被弓弦割破,鲜血横流
若非他关键时刻仰身往后退得了半步,只怕此弓一转,已削断他半段脖颈
金不换捂住伤处,抽身急退。
这一时只有门外月色照进来一点,那女修在那少许黯淡的光影里持弓而立,弓弦上几滴鲜血凝如露珠,衬得她宛若一尊修罗。
金不换此时已是又惊又骇又疑“你是谁”
周满却不回答,只轻轻将弓弦上的血珠抖去,隔着幕离冷冷看他一眼,而后直接转身一纵,出得门去,隐入外面深浓的黑暗。金不换立在原地,颈上伤口虽痛,此时竟无法顾上半分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长明灯照亮的那一双眼。
只是太快了,快到他无法确认,甚至疑心那一点熟悉的感觉只是自己过度紧绷所产生的错觉
金不换方要细想,可此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外面为风吹过的荒草丛,顿时回过神来“糟了,陈寺”
他飞身掠出门来,到得陈寺身旁一看,心便往下沉去。
原本插在他胸膛上的那支金箭,早已被人拔去,他胸前只留下一个骇然的血窟窿,体内本余不多的鲜血此时如泉一般从里面涌出来,将他整片胸膛染红
至于什么独山神玉新弓、朱雀火羽金箭
自然更是半点踪影也不见。
金不换已顾不得思索那女修为何放过自己,眼看陈寺一息尚存,说什么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至少得让他撑到向宋氏的人叙述过因由再死,是以当即摸出一只玉瓶,疗伤的丹药不要钱一样向他嘴里倒。
可陈寺的伤实在太重了。
一瓶药下去,也顶多只能算吊住了半口气,让他恢复了一点点意识。
陈寺喉咙里全被鲜血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竭力用自己左手手指抠住衣袖,仿佛想要拿出什么东西。
金不换见了,略一思索,便摸向他袖中。
这一摸,竟取出了一只小小的方盒,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一枚淡绿色的丹药,剔透晶莹,清香四溢,绝非凡品。
金不换道“你是要服此丹”
陈寺仍说不出话来。
金不换微一皱眉,心想都到这种时候总不能还吞一丸毒药,是以伸手便要将这枚丹药取出,喂给陈寺。
他并未注意,自己袖上沾着一点细小的、浅红的碎屑。
但在他靠近时,陈寺看见了。
那一瞬间,完全是下意识的厌恶,即便只是目光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也足以让金不换察觉。
他轻轻垂眸,看向自己袖上。
那只是一点揉碎的花生衣,宛若几粒红雪。
金不换的动作,忽然停下了,原本已经递出去的那枚丹药,也一点点收了回来。
陈寺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死死盯着他,张着嘴试图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金不换此时看他的目光,却充满了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