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娘娘在宫里,和外头怎么能一样”之前只是庶妃每月就要几百两,如今做了贤嫔,光是打赏下人拉拢人心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靠那点子奉银怎么够
王夫人盯着账上的支出记录,忽然压低声音“这个月的利钱收回来多少”
周瑞家的连忙看门口,见外头侍奉的丫头没听见,才上前两步,声音更低“只收回来不到一半,近两年干旱,外面收成都不好,又不敢逼得急了,恐人财两空。”
“那,薛家那边呢”
“薛格格的事到现在还没有个消息,薛家也在奔走,不说指望他们帮忙,他们还要指望咱们呢。”
“这样说来,今年中秋竟是连娘娘的节礼都凑不出来”王夫人拧着眉,神色难看。
周瑞家的抬起头,看看王夫人头上的金簪,没敢说话。
家里老太太、太太都是有私房银子的,但凡有一个肯拿出来,别说一个中秋节,就是府上一、二年的开销都绰绰有余。若是再肯典卖首饰、古董,再来三、五年也不成问题。
但这话她却不敢说,低着头想一会,道“从前跟着琏二奶奶整理与凤楼时,收拾出来一堆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器具,说不得能典卖些银子以解燃眉之急。”
“器具你是说那些笨重的铜器”
“正是那些,虽然笨重,但看起来做工不算粗糙,该是值些银子的。”
“那你就寻个机会悄悄送出去吧。”
二人合计一番,借用王夫人权力之便,又将许多东西悄悄送出去,变卖给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换成千八百两银子,好歹是将中秋节礼凑上,等着节日时热热闹闹体体面面送进宫。
而冷子兴作为古董商人得了好东西,带着这些东西辗转各处高价售卖,等待大发横财。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主子连送礼都要变卖家产,下人却在家里建造园林,呼奴使婢。不仅冷子兴如是,赖家同样如是,还有许许多多不如他们两家却做出同行行为的其他人,一家一家,贾家的内里就是被这样逐渐掏空。
王夫人却并没有意识到其中利害,她只知道这回顺利度过,下回还要想别的法子。
那铜器早先从与凤楼清出去,后来与凤楼没人居住又挪回来。小红看着有人来动这些又笨又重的东西,便觉得事有蹊跷,等他们把东西搬走就立刻找人打探。
林之孝两口子在贾府还是有一定地位,小红自己又够机灵,在底层小丫头中很能打好关系,几经周折还真叫她打听出来,惊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忙托人找贾芸。
贾芸也没想到府里已经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连忙写信告知贾琏。之后经过几番犹豫,到底没把这件事告诉林瑾。
不过贾家人行事向来嚣张多过谨慎,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再舍得几两银子,没有什么消息是不能从他们身上打听到的。
林瑾被林茈玉一句阴阳怪气的“有钱”说得心中忐忑,急匆匆出门后就立刻派人去打听贾家产业。他是林家人,以贾敏的名义很多事都很容易办。
中秋节前一天,他风风火火闯到七贝勒府,好不容易等除雪容之外其他服侍的人都下去,一句脏话没忍住“他们是真他妈的不想活了”
林茈玉正忙着挑选明日进宫戴的首饰,从首饰盒里抬头“你打听到什么了”
“贾家祖产没了小半,现在得用的庄子不过个,外头庄户们每年收上来的粮食一大半都要上交,底下颇有怨言。”
“这两年天气偏干旱,我名下庄子也有不同程度的减产,虽然存不下多少钱,但每年还是够用,若是明年再干旱,我就要考虑减租了,这是正常的。”
“种粮食看天,这当然是正常,但贾家庄子上送来的东西不够,他不减租就算了,反而加重收租,然后再放印子钱农户还罢了,那些庄户们是绑死在庄子上的,他们这是要把庄户逼死,就不怕他们反了”
林茈玉挑选首饰的手顿住“你派人去庄子上打听了”
“能不打听吗我本来是不太放心打听看看,谁知道就问出放印子钱的事,然后我顺着往回查,你猜我又查出什么来他们把祖上受封祭典的礼器给卖了外祖父要是知道,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咣当”
林茈玉手中的簪子没拿住,掉进首饰盒里发出清脆的声音“真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