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里安静了,袭人胡乱吃两口,就坐在床边缝衣裳,脑子里断断续续回想着过往,不时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香囊来,在手里摩挲两下又放回去。
太阳西斜,一件衣裳补完,就看不大清楚了,袭人招呼丫头来点上灯,然后准备补第二件衣裳。
正忙活着,忽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
蒋玉菡出去从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莫非是有人来了
袭人放下东西,站在窗边往外瞧,却见果真是蒋玉菡。她这才走到门口出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你快来”蒋玉菡似是很着急,一边进院子一边拉扯着什么。
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袭人还是出来,然后就见蒋玉菡竟从外头拉进来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东张西望,似是心性不全的模样。
“这是谁,怎么领到家里来”
“谁,你问他是谁你来看看他是谁”
这样的语气,从蒋玉菡的口中着实罕见。袭人心下一慌忙下来,就着月光认出来人。
“宝玉,宝玉”
两人都来扶着,将浑浑噩噩的贾宝玉拉进屋里,又招呼人烧水、准备干净衣裳,忙得热火朝天,连权贵的邀请都忘了。
袭人照顾贾宝玉是早就做熟的事情,蒋玉菡也与贾宝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多时两人就将贾宝玉收拾干净。虽说不比当年面如冠玉,可收拾干净的贾宝玉也算得上俊朗,只是双目无神,怎么都不是当年的浊世佳公子。
打理好衣领,袭人擦去眼泪,从枕头下将香囊取出,又从香囊里取出玉来,小心翼翼挂在贾宝玉脖子上。
玉质坚,这么多年并没有损伤,只是上面恍惚蒙了一层雾,不再是通透明亮,更像是磨损过的石头。原本用来挂玉的项圈也没了,换成简单的红绳,上头的穗子也是袭人才打的。
调整好玉的位置,袭人到底落下泪来“当年二爷不告而别,这玉我还替你留着,如今也算物归原主。只是你怎么就变成这样,瞧见人也不认得,难道是在恨我吗”
她忍不住落泪,蒋玉菡也擦拭眼角,忽然想到什么“当年你说找不到宝二爷,不跟同我离开京城。如今离了京城,却遇见宝二爷,宝二爷莫不是遇见什么才变成这样”
“这当初二爷离家的时候还是清醒,难道他不是离家,是被拐子拐出京城了”
“害,二爷又不是小孩子,当年也有三十岁,哪里的拐子拐三十岁的人”
袭人习惯将贾宝玉当小孩子哄骗照顾,除了在床上,从未将他当成正常的成年男子,被蒋玉菡的话噎了一下,却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
两人就这样看着贾宝玉好奇地拨弄玉,半晌蒋玉菡叹道“无论什么缘由,找到就好。看他这样子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再让他出去,在京城也好不在京城也好,人找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