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担心会不会有谏官说道四,毕竟当年徒弟得太史局官职的时候,非议的人就不少。
二凤皇帝摆手表示无所谓“朕准了的。”
这个李淳风犹豫了下,还是直接道“魏侍中去不去啊”
皇帝格外恩准,其余谏官可能就不说了,但魏侍中那不是一般人啊。最主要的是,李淳风觉得,皇帝吧,还有点怕魏侍中
有一回鹞坊得了几只极神骏的幼鹞,请皇帝去瞧,皇帝爱不释手,到了该见大臣批奏章的时辰,也不太舍得,于是就挑了一只最喜爱的白尾鹞,带回了立政殿,边批奏章边逗鸟。
在听闻魏侍中有事求见时,二凤皇帝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把幼鹞藏起来。因一时没找到适合的地方,只好把鹞子一把塞在自己怀里。不知魏征是看出来还是怎么的,总之长篇大论半个时辰才走,等二凤皇帝再把鹞子拿出来时,可怜小鹞当场窒息。
这样的事儿李淳风怎么知道的呢是二凤皇帝告诉他的,还带着遗憾给他展示了下他可怜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幼鹞,然后问李淳风“怎么朕才带着鹞回到立政殿,魏征就到了要不你起一卦,算算接下来一月魏征都什么时候过来谏朕,朕好早把鹞子收起来。”合着还想再弄一只。
李淳风
李淳风是早就跟着二凤皇帝的人,深知陛下是个爱好广泛的人,名驹、鹞鹰、猎豹、书法、美酒、音律,甚至猜拳掷骰为赌戏,无一不喜,无一不精。
在李淳风看来,这很正常,皇帝从来是个炽烈灿然,热爱生活的人,只要不耽搁正事不就行了吗
但魏征是站在另一个角度看这些事的哪怕皇帝现在没有因为爱好误了任何政事,但他还是时时绷着一根弦,准备就任何一点可疑苗头上谏。他不愿皇帝前勤政后废弛,成为那种因天下承平日久,就懈怠懒政的皇帝。
于是魏侍中把自己化作一根勤快的小鞭子,时时刻刻悬在皇帝身边,警惕地指指点点。
而皇帝的心胸也让他容忍并格外看重这根鞭子,有时候魏征太久没上谏,他还得去戳一戳人家“卿近来怎么没话了”
直到被大大谏一通才舒服。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所以,李淳风不得不有此一问,魏侍中到底去不去啊,我徒弟可不是一只鹞子,捂坏了可不行
皇帝刚想说话,就听幼子开口了,声音温和而沉定“太史令,魏侍中是不会对这件事有异议的。”
二凤皇帝也是一奇咦,他了解魏征是正常,难道雉奴也看得出来
于是示意李治继续说。
李治便道“姜太史丞是刚立了功,一场诗会自是去得。魏侍中虽爱上谏,却不是那些一味迂腐的人。”
他笑着回望了一眼皇帝,父子俩相视而笑,李治又道“比如父皇心胸宽广,知人善任。对外族将领向来一视同仁,凡是有功皆是同汉臣一般恩赏,魏侍中也是极赞成的。”
“不似有些脑袋迂又心胸小的人,有战之时便想着人家番将去出生入死,到了论功行赏又说非我族类不该厚赏,很是讨厌。魏侍中倒不是这样的人,否则父皇不会这样看重。”
当然,还有一条李治没说出口的是,魏征很少谏别的同事,一般直接对着大老板开腔。
而皇帝听了幼子那些知人善任心胸宽广的赞美,简直开心的要发光,又深觉李治说出了他的肺腑之言,便感慨道“雉奴真乃朕之心肝啊。”
那样疼爱的语气,让在场众人,除了这父子俩,均觉得寒毛当场起立敬礼。
姜沃立刻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肉麻父子信“不见奴表,耶耶忌欲恒死”。皇帝出征路上,一直见不到儿子的信,就主动表示崽儿啊,见不到你的信,爹想你想的都要死了1
比不过比不过,谁说古人含蓄的。
太史局师徒们告退后,剩下的父子二人又温馨感人了一会儿。
李治还开口向父皇讨几匹棉布崔朝不但送了农户和棉种回来,更从当地收购了些现成的棉布,只是当地织力有限,哪怕他尽力搜罗,也没有质量太好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