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表奏事,以此始之。1
姜沃离开长安的第七日,正是通过飞表奏事,得知了长安城中最新的朝事
让姜沃注意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件事天后处置了李义琰,将其贬为郑国渠斗门长。
何为斗门长专管看河渠淤泥的。此官只有官名,并无实缺,甚至没有品级,可以说是一撸到底了。
许多朝臣见了天后对李义琰的处置,都心有戚戚焉,寻思,这还不如之前去戍边呢。起码去到边境,还能有个刺史,最差县尉的官职。
第二件事则引得朝野震动还在归京途中的准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听闻东宫属臣李义琰竟贬至斗门长,便当即为此事上书天后。最要命的是,奏疏中有一句吕氏禄、产贻祸于汉朝
刘仁轨这句话,岂不是跟郝处俊等人一样,以汉代吕后掌政之事规讽天后
天后这一手提拔的非己一脉的宰相,还没回京就闹翻了那刘仁轨还能当上宰相吗毕竟诏书虽下,刘仁轨却还没正式到任尚书省。
朝臣们都在等着,不知天后会如何应对。
姜沃看到这件事的时候,不由笑了。
刘仁轨的脾气啊。
果然没有算错。
姜沃的思绪回到了她离开长安前的一个下午,她与媚娘对坐半日。
那时候媚娘其实就定下了李义琰的处置,是想让姜沃离京前,亲眼看着李义琰去郑国渠蹲着的。
然而姜沃想了想李义琰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比如用在刘仁轨身上。
需知刘仁轨离朝多年坐镇辽东,京中的云波诡谲,他是不太清楚的主要是他自己年纪大了也没想到还得回来当宰相。而李义琰从前又有个自己营造出来的好人设,又是东宫属臣
于是,李义琰的处置,被压到了一个很微妙的时间段刘仁轨已经坐船从百济回到了大唐境内,但本人又还没到京城,没有很清楚京中这两月来的各种风云变幻。
果然,刘仁轨这急脾气加硬脾气,一听天后才摄政不足月,原中书侍郎东宫重要的属官竟然被打发去看沟渠了
当即上奏于天后。
姜沃含笑收起了这封书信,不知刘仁轨到京城后,心情如何
尴尬。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刘仁轨的心情,那就是尴尬。
他车马刚到京城,就见到了裴行俭其实裴行俭这也是冒着风险来的,因朝臣归京,尤其是重臣归京,该先面见帝后才是。
但裴行俭真不能让刘仁轨就这么去见天后
万一当面再说起什么吕氏,可如何好
且说前几日,裴行俭看到刘仁轨在路上上的这封奏疏,整个人都差点心梗过去,当场吃了颗保心丹缓了缓。
于是在刘仁轨回京的第一时间,将这些日子京中发生的事儿告知。
尤其是姜相病归的内情和李义琰的为人。
刘仁轨
他不由对裴行俭道“书信中如何不告诉我”不过他这也是下意识发问,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些涉及宫闱的内情,如何能写在书信上
更何况,东宫猜忌姜相,请命陛下逼姜相离朝,以至姜相吐血事,只是朝臣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从未得到过帝后的官方证实官方言辞就是姜相风寒起病,因病乞归。
别说,许多官级达不到,又没有家族靠山的小官小吏,哪怕就在京中,也上过大朝会,有不少还真以为这就是真相呢。
何况是远在海外的刘仁轨。
故而这种要命朝事,裴行俭怎么可能在一封信里告诉刘仁轨那就是标准的泄禁中语,要被流放边疆的。
能给他写写京中现状,裴行俭都是看在战友情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