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时,市廛间当街铺房悬挂起灯笼彩饰,人流三三两两,秩序井然。
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袍郎君用竹杖探路,走进一家门口挂着“打烊”木牌的当铺。
蓑笠边缘的帷纱飞起一角,隐约可见他清隽容颜,憔悴神色。
而沈青梧便坐在当铺对面三层阁楼的屋檐瓦上,闲闲看着张行简如何辛苦。
追上张行简花了些功夫,但并没有太难。他到底身上有伤、眼睛不便,这样相貌的郎君,在这般穷苦之地并不多见。张行简算了许多隐蔽路线,却没考虑过他自己相貌的出众。
以为戴着蓑笠就不明显了
沈青梧拔着屋檐上的草,懒洋洋笨。
既然跟上了他,她便不着急下去找麻烦。猎物已经入了她的网,她想什么时候下手便什么时候下手。而今看猎物挣扎,也蛮有趣。
张行简自认为聪明,沈青梧不用脑子,谁胜谁负
她要拭目以待。
此时,进入当铺的张行简,刚刚与店里小二对完了暗号。
当铺扶拦后的小二自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斗笠郎君便是自家主上,却也不敢再懈怠。
小二邀张行简进里面歇息,说要给客人安排上房。
张行简摇摇头,温和十分“我如今另有他事,暂时不能歇息。何况我也不想给你们找麻烦。”
他的“麻烦”让人听不懂,张行简已经略过那话题,问小二重要的问题“我先前托你们给益州军统帅去信,已经过去了五日,益州军统帅没有回复吗”
暗网遍布,当铺相连,飞鸽传书,五日应该足够了。
小二苦笑“郎君,益州那边好像在打仗,咱们的信鸽进去后就没飞回来过。我们放了好几拨信鸽,都没收到回信。”
张行简蹙眉打仗
估计是西狄与益州的摩擦吧。
时间选得真不巧。
若无意外,博容此时应该已经见到李令歌,拖住李令歌;而他这边应该证据反转,利用自己那所谓的渎职卖官罪反将到孔业身上,拖孔业下水
张行简让孔业下台,孔家跟着倒。没有李令歌在朝,没有孔家相护,张家成为少帝唯一依靠的人,才有机会徐徐图之,对付少帝,废弃并杀掉少帝
少帝以为天下人都将张家曾经的惨案认为是帝姬造成的,张家自己也应那般认为。少帝依靠姐姐的保护才那般肆意妄为,依靠孔业的计谋才和帝姬平起平坐。若是两个先机都没有了,少帝不学无术,又能如何
但是如今看,不光张行简这边倒霉,博容那边也进展不顺
张行简陷入深思。
他想写信让博容将沈青梧召回,恐怕短期内做不到了。
小二无法通过斗笠看这位郎君的神色,小二只建议“郎君,若你的事真的急的话,不妨召那些暗卫出来,帮你去益州送信”
张行简回神。
他想到长林等人。
长林那些人与沈青梧打过后,便重伤逃之。他们之后和当铺联系上,想和张行简联络。可惜那时张行简被沈青梧“软禁”,根本没法子与他们联络。
而今嘛
张行简说“让他们先疗伤吧。伤好了,若想来寻我,唔,十日后再来找我吧。”
他给了一个地名。
小二记下后,目送这位郎君扶着竹杖离开。
他见这人眼睛有疾,行动间却悠缓安然,实在让人看不懂。
为什么是十日后再找他现在不能找吗那些暗卫养伤比保护郎君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