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歌徐步向前多走两步,袅袅弯腰,抬手相并过头顶,向他行师徒大礼。
博容淡然地受此礼。
帝姬身后的随从们则面面相觑,心惊肉跳他们从来见帝姬的风光,见帝姬将少帝都不放在眼中,何时见帝姬向旁人行这么大的礼
这人、这人他们跟着帝姬来益州,却不知帝姬的目的。
李令歌浅笑“容哥,好久不见。”
博容身后的军人们齐齐吸气容哥
博博博帅多年不婚,难道就是为了这桩风流债可这女子到底是谁
她并未解释她为什么向博容行礼。
博容也只是看着她而不语。
她稀疏平常地表达着故人重逢的欢喜,目中光华点点,喜悦并不作假。她含笑立在原地,仿佛遗忘两人之间所有的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她仿佛遗忘了多年前最后一面时,她如何心碎欲裂,如何看着他浑身失血地怅然倒地,如何掩面哭泣
当年那个十五岁的面对命运茫然无助的李令歌死去了,活下来的,是早已习惯一切、接受一切、对命运泰然自若的安德长帝姬。
她不提当年任何事,作着面对他的欢喜状,也不见久别重逢的过余震惊、喜极而泣,抑或怨愤不平。偶尔的失态,东京的无状,皆被她掩饰。
这是一场她自从知道他活着、就开始演练千万遍的重逢。
李令歌只是微笑着看博容。
她看博容垂下眼。
博容也不提当年的事,和气地带着军人向她见礼“见过帝姬。”
军人们迷茫并震惊。
这对三十余岁的旧日情人,早在风刀霜剑的磋磨中,学会了掩饰一切情绪,承受一切未知。
李令歌柔声“诸将辛苦了,请起。”
她走向博容。
博容淡然看她。
李令歌“容哥怎么在风雪中站着我的马车陷入战壕,还想你们军务繁忙,我不麻烦你们,没想到提前见到容哥你们在忙什么”
博容便带着她进城,介绍自己在做的事,让她看那些默然领粮的百姓。
李令歌静静看着。
博容道“如今军粮不够”
李令歌浅笑“我明白了,原来容哥要求我此事。唔,不如我先写书,帮益州军向四方州郡先筹粮东京一时半会确实拨不出粮,得等明年收成。”
博容温和“多谢殿下为天下百姓着想。”
李令歌笑而不语。
她跟随博容而行。
起初,卫士与侍女们跟着二人,后来,卫士与侍女们懂事地远离,也拦住那些没有眼色的军人。于是,这对看着十分赏眼的男女相携着,慢慢在人群中走。
李令歌看到百姓对益州军的感激,也看到他们被生活磋磨得麻木的眼睛。
那都是东京高台上看不到的。
李令歌心中默想,张容不,博容将自己诱来此地,是否就是想让自己看这些他希望朝廷更优待益州些
但是大周要优待的州郡多了,益州又哪里排的上号。东京蛀虫们的斗争杀人不见血,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哪是张容博容会遇到的。
博容根本不知道她每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
李令歌心中那般转着念头,面上却浑然不显。
她从博容肩头看着天地风雪,看着百姓面容,轻叹“民生故如此,谁令摧折强相看”
博容回头“嗯殿下还记得这一句”
这是他昔日教授那对姐弟时,教给他们的第一句话。
李令歌弯眸。
李令歌有些撒娇地依偎向他“容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