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呢喃“我好疼。”
碧绿平原,白鹭飞天。
发丝缠在脸颊上,沈青梧跪在张行简怀中,一点点低下头。
漫天白羽纷然,天上的皓月那般安然。
张行简抱紧她,用手轻轻拂开她面上的发丝。他摸到她脸颊上的冷汗,也看到她身上的血。苗疆小娘子坐在马上动也不敢动,看着张行简轻柔地抱沈青梧。
大家都是有些怕这样子的沈青梧的。
苗疆小娘子将沈青梧当做救命恩人,可也害怕沈青梧。
抱起那个浑身失血的女子的人,只有那个衣如白雪的风雅郎君。他不嫌弃地为她擦血,用手蒙住她眼睛,他心疼着她。
张行简心痛得千疮百孔。
此时此刻,他自己千刀万剐,也比看到沈青梧伤这么重强得多。
张行简哑声“梧桐,别怕。我来晚了,是我不好。”
他哄她“你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沈青梧想,她没有家。
她很忙,她把苗疆小娘子丢下后她就要走了。她要去见博容,要博容回答她一些问题。
但是张行简的声音这么温柔,怀抱这么温暖,她又这么痛、这么累
沈青梧闭上眼。
沈青梧轻声“我睡一会儿。”
睡一会儿,有力气了,再做接下来的事。
张行简不知道沈青梧与长林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长林被带回来后,张行简一面嘱咐请最厉害的大夫来医治,一面重新派死士追出城,去找沈青梧,也找那些被沈青梧杀死的人。
在长林苏醒之前,张行简只能从这种侧面来了解发生过的事。
而在死士们追到沈青梧之前,是张行简忍着距离过远造成的伤痛,出城寻找沈青梧。
“同心蛊”有时是有这种好处的。
带给他万千痛苦的同时,能让他大约判断出她离开的方向。他根据自己全身要裂开一样的痛苦,可以判断她的大体方位。吐血连连,身上经脉颤得要断张行简跨上马背时,浑身湿汗,周身无力,眼前发黑。
可他仍找到了她。
“同心蛊”有时是有这种错觉的。
在见到她的上一刻,他痛得周身发冷;在她出现的下一刻,所有痛楚消失,他有力气下马,有力气将她抱入怀中。
这种前后反差的痛与欣喜,有时是会带来“爱”的错觉。
想来这就是“同心蛊”的真正作用失去与得到之间的平衡,产生了情,生出了爱。
张行简冷静地洞察了这些,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所有的欢喜与心疼,都与蛊无关。他喜欢沈青梧,越来越喜欢,那些岂是蛊虫可以左右的
张行简吩咐人带苗疆小娘子去休息,明日再问小娘子身上发生的故事。
苗疆小娘子担惊受怕,没有精力多说什么,乖乖被带走。而张行简带沈青梧回城。
他在临时借用的马车中剥开她的衣物,里里外外地检查一遍,为她身上新添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敷药。
因为她总受伤,他开始让手下去研制那类上好的有助伤口愈合、不留疤痕的药物。
他挂在心尖上的娘子,要经历的战斗太多,他不想困住她,又知她和别的娘子一样爱美。他想他要弄出许多有用的药来,只给沈青梧一人用。
张行简为沈青梧检查了身体,为她上完了药,他轻轻松口气。沈青梧身上伤势虽然多,却都不严重,大多是些皮外伤。她的武功真的很厉害,她如今昏迷大约是累吧。
待她休息够,就好了。
张行简捏着湿帕子,为她擦掉面颊上的血。他再从马车中翻出一身他临时为她备好的女儿衣,为她换上。
他耐心地擦干净她身上的血,将她从马车中背下来,背着她走这条夜路。
马车不是他的,车夫早已不耐烦,剩下的路,他带她走好了。
沈青梧的呼吸浅浅地拂在张行简颈上,汗湿的发丝黏在一处。张行简背着她,从灯火通明走到灯火幽暗。
他遭到周围异常的目光凝视。
情人们放着灯,年轻男女们三三两两成行,他们奇怪地看着张行简,与张行简背上昏迷的女子。
上元佳节,明月正好,天地大喜。
张行简侧过脸,避开他们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