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越发苍老,沙哑得越发带着哽咽之音“你是不是又在害怕别怕、别怕,没有人来看你,没有人发现。小青梧乖,嬷嬷给你偷偷藏了好吃的。”
沈青梧嘴角动了动。
这只枯瘦的手拉拽着她,努力想将她拉下马车。
沈青梧慢慢地动了。
她跳下马车。
白布飞扬,她沉默地被这人牵着手,被这人引着往前走。
然后是另一个有点陌生的有些老的女人声音响起“青梧想出门是么去吧,我让你哥哥带着你一起出去,想玩什么就去玩,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但也不能太晚明日你还要跟着你哥哥练武。”
接着走了一段路。
沈青梧在漆黑中静然。
沈琢的手代替那只引着她的老女人的手,抓住她手腕,带着她走。
沈琢声音在耳畔响起“青梧,先前张家那位郎君,是你救的,对吧我们找到了你留下的帕子,那位郎君也承认了。沈家和张家联姻,你对张三郎有救命之恩,他当对你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沈青梧握着沈琢的手用力。
她渐渐明白这些是什么了。
最开始的老女人是她的奶嬷嬷,之后的女人是恨她恨得要死的沈夫人,现在的沈琢,是从地牢中被带出来的哥哥。
这是什么意思呢
沈琢带着她,在暗黑中行走。
雨丝飘落,天地静谧,脚步声迭起,漫长而空寂的尘世间,沈青梧一时间觉得只有自己一人,一时间又断续感知到周围很多气息、很多人。
她耳力真好。
她听到很多声音
“这便是沈家一娘子吧这般俊俏英武,什么样的郎君才配得上她。”
“听说她与张家的月亮定了亲要我说,那月亮配不上她。”
“还不是救命之恩嘛,老掉牙了。”
“张行简哪里配得上沈青梧。”
沈青梧搭在沈琢手上的手发抖。
她好几次忍不住想摘下布条,但她答应张行简不摘,所以她坚持地继续走。
直到一个声音压过那些声音,在很近的距离响在她耳畔。
张文璧略有些僵冷的声音说“你就是沈家一娘子你与我弟弟天造地设,生来便是一对。我张家何德何能娶到你这样的奇女子,我替我弟弟高兴,替我们家请你包容。”
沈青梧蓦地掀开了白布条。
重重烟火尘烟映入眼帘。
她第一看到的是面前靠着墙的张文璧。
然后抬头,发现这是一条长巷。
长巷尽头,她看到了撑着伞的张行简。
那郎君如玉如琢,翩然如画,在烟雨绵绵的秋夜中,静静望着她。
沈青梧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漫长的路
身后的沈琢、沈夫人、满脸含泪的奶嬷嬷。
他们目色各异,看着她。
沈青梧再回身,看长巷尽头的张行简。
她突然发现这条巷子,七年前她走过。
她突然发现今日秋夜雨,若是放到七年前,便是她与张行简决裂、她伤心被弃的日子。
站在巷子尽头的张行简,与她隔着重重人流。
曾经他一步步放开她的手,让一个个人拆散他们。
今日他让旧人重归,让旧情重走,让她痛恨、畏惧、伤心、生气的那些,一一扭转。
十月十一日,是对她具有格外不同意义的一日。
她要将它当做生辰。
她要永永远远地记得这一天
巷子尽头,张行简温柔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好像在说过来,得到我,拥有我。
抹定所有遗憾,消去所有不平。你来拥有我,我心甘情愿、坚定万分要跟随你。
沈青梧眼前一点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