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不假思索,又或者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这个答案,“太子殿下性情独
特,虽常人看来娇蛮任性,实则也是娇蛮任性,但对记挂之人,却细心体贴,总是别扭地关怀对方。不论是万岁爷,裕亲王,大皇子,乃至于皇宫内的两位太后,殿下是时时牵挂。于经文读书一道上,几位师傅也对殿下赞不绝口,汤大人曾说过,殿下虽有些傲慢,却是灵心慧性,如同一块璞玉。万岁爷,贾珠以为,太子殿下说不得完美,但也有八分好。”
康煦帝扬眉,有趣地问道“那余下的二分,坏在哪里”
贾珠老实地说道“大抵是殿下所见所闻都在宫中,与百姓民生少了些见闻。”但他的眼界同样困于此,贾珠身处荣国府中,他所见所闻也是这方寸天地,难以看到别的。
他看不到的东西,允礽身处宫中,也未必能够看到。
而只要站在高处太久,未必能着眼脚底下的渺小,这是人之根本的毛病。
顾问行下意识看了眼贾珠,那两句重复的娇蛮任性着实好笑。
可这位贾小公子还真敢说。
细思他说的其他,以贾小公子这般小的年纪,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也的确出乎人的意料。
如果从前康煦帝记得贾珠,是因为允礽喜欢他,那从今日起,皇帝倒是真的觉得这小孩有趣。他笑呵呵地说道“阿珠便不怕说大实话,会让朕生气”
贾珠缓缓眨了眨眼,长而森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声音软得像是一团棉花,愣愣呢喃“难道,要打板子吗”小孩试探地抬头,有些犯愁。
他已经好久没挨过板子了,如果再挨一回的话,回头老祖宗会不会生气难过啊
康煦帝敛眉,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挨过板子”
小孩有些可怜地说道“是痛的。万岁真的要打板子的话,能不能打少一点。”
这不免叫康煦帝心生好奇,再看小孩紧张看他的模样,倒没有将他当做是皇帝,反倒像是个可以说话的长辈一般,一时间,皇帝也觉得有几分可怜可爱。
顾问行看在眼中,便叹,也笑。
莫说小太子喜欢上谁人,便是一门心思不顾旁人,岂非一开始便肖了康煦帝于万岁爷而言,难道不也是看中了谁,便觉得谁样样都好。
非是贾小公子不好,但如他这般说话,到底是天真纯粹。若要较真起来,便会斥责其言语无状,不够礼数。
可眼下帝王觉得他可爱有趣,自然是这也好,那也好。
莫说之前的大实话,就连现在听着一小儿谈及家中杂事,也会觉得有意思。
“朕可从未说过打板子这样的话,”康煦帝佯装恼怒地说道,“阿珠这可是胡言,这可如何是好”
贾珠想了想,又使劲想了想,最后垂头丧气,连每一根头毛都耷拉下来,“那,那万岁爷还是打板子吧。”
贾珠心有戚戚,还是逃不开板子。
正此时,一颗小炮弹猛地从门外发射进来。
“阿玛干嘛要打阿珠的板子”
站在望湖亭外,看着那原本还被允礽爱惜得要命、谁也不给碰的猎物被随便丢在地上的允禔啧啧摇了摇头,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昂首挺胸地走过侍从撩起的帘子,几步开外就看到小胖崽赖在阿玛后背的姿态。
“保成”大皇子听着阿玛呵责。
可怜。
曾遭受过小太子袭击的允禔又摇了摇头。可怜的阿玛哟,听听这咬牙切齿的声音,怕不是气都没喘过来吧
小胖崽从康煦帝的后背顺利滑落下来,软绵绵地栽倒在地上,然后一个圆润打滚,又麻溜爬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阿玛怎么趁着保成不在偷偷打阿珠的板子”
康煦帝这辈子怕是第一回受到这样的污蔑,威严的脸色差点绷不住,抬手掐住允礽的
小胖脸,危险地说道“保成,下午你离开前,对阿玛的态度可还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小太子到底听没听出来皇帝陛下威胁之意。
就见允礽嗷呜了一声,猛地挂在康煦帝伸出来的那条胳膊上,跟荡秋千般地晃悠着,小短腿在半空中乱晃,但异常坚定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阿,玛,难,道,不,是,偷,偷,借,此,支,开,保,成,和,阿,珠,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