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那孽障失言在先,外甥女恼了他有何不对偏你不分青红皂白火急火燎赶着护犊子。”贾政嫌恶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冷笑道“外甥女骂他骂得再对不过,堂堂男儿竟学着那等无知妇人道听途说摆弄是非,可见是个没出息的蠢物。”
贾宝玉向来最怕这个老子,平日里都是能避就尽量避着些,冷不丁撞上了就如同那老鼠见了猫似的,怕得很。
这会儿被他那嫌恶冷酷的眼睛盯着,贾宝玉一瞬间门又觉得屁股隐隐开始疼了,本能地低下头缩了缩脖子,往老太太的怀里钻去,不敢再吭声。
殊不知贾政最是看不上他这般怯懦姿态,一见之下那眼神愈发憎恶,暗骂一句“软蛋”不提。
而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孩儿他娘身上,训斥道“妹夫所言甚是,外甥女有她自个儿的亲爹,再不济还有老太太及咱们做舅舅的,如何也轮不着你指手画脚教训她,有这份能耐闲工夫你不如好好教教你的好儿子”
婆婆、妯娌、妹子、儿子及一众小辈、奴才乌泱泱一堆人都在的场合,这是真真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恨不得连里子都一块儿扒了去。
王夫人当场被气了个仰倒,嘴唇子哆哆嗦嗦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能吐得出来。
教训完自个儿的老婆儿子,贾政这才对着妹夫深深作揖,一脸惭愧道“都是我治家无方,叫外甥女受委屈、叫妹夫见笑了。”
林如海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些,叹道“存周兄也莫怪玉儿反应大,莫怪我计较,实在是”瞅了眼缩在老太太怀里跟个鹌鹑似的贾宝玉,眉头顿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其一,三公主是我林如海的未婚妻、是我林家板上钉钉的主母,宝玉身为一个晚辈万不该出言不逊。咱们一家人关上门往小了说,姑且勉强就算是孩子不懂事,可真要算起来,他就是在打我的脸,打我林家的脸。”
“其二,三公主身为圣上亲女,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他人在背后恶意揣测胡乱编排一旦这话传进公主乃至圣上的耳朵里存周兄,你想想届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贾政登时就打了个寒颤,看向贾宝玉的眼神愈发凶恶。
估摸着,事后他一顿竹笋炒肉怕是又躲不掉了。
“女婿何必如此危言耸听。”贾母紧紧搂着宝贝凤凰蛋轻柔安抚,脸色阴沉沉的很是难看。
她原是不打算掺和的以免叫外孙女觉着她偏心,再在心里落下了刺,也是顾忌着女婿在,不愿再激化那层不满。
可眼看着他这般得理不饶人,撺掇着儿子对宝玉愈发恼恨,她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小孩子家不懂事,童言无忌罢了,哪里真就那般不可饶恕了圣上和三公主都是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能纡尊降贵同一个小孩子较真儿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女婿快别唬政儿了,他最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回头真能吓坏了。”
仿佛她说了童言无忌人家就真不好多计较似的。
哪天若真将那些个皇亲贵胄惹毛了莫说是个九岁的半大小子,便是三岁稚儿失言闯祸,人家想计较照样也能好好计较计较。
毕竟子不教父之过,家里总归是有大人呢不是。
还当是亲戚间门拌嘴小打小闹呢一句“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就完事儿了谁惯的你。
林如海不知老太太究竟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这么说,企图为她的宝贝孙儿开脱省得挨揍,他不知道也没兴趣去掰扯探究。
只道“宝玉确是年纪小不懂事,老太太却不曾想过他的那些话又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有道是祸从口出,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老太太定是明白的。”
贾母的神情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她自个儿就没少念叨,虽不曾说得那般直白,却也时常是唉声叹气忧心忡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