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嬷嬷,祖籍四川,与乔家人是同乡。
当年兵荒马乱之时,其祖父带着一大家子果断卖身与乔家当了下人。
许是因着一份同乡之情,又或许因着路家是最早跟随在乔家身边的人,总之这一大家子在后来的定国公府都是极受重用的。
因此,与乔心竹年龄相仿的路嬷嬷便自然而然被挑选到身边做了侍女,后面进宫时她也跟了进来。
定国公府一脉覆灭、乔心竹自戕之后,当时还是个年轻姑娘的路嬷嬷却也并未另寻其他出路,又或是再熬个几年等年纪到了出宫嫁人,而是选择老老实实听从了旧主的嘱托,留在三公主身边伺候着。
这二十年来甭管日子过得多艰难,路嬷嬷也都从未动摇过,一直就这么守着小主子长大。
甚至宫里不少人私下里都感慨,若非有路嬷嬷这个忠奴这么费尽心力照看着,三公主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还不好说。
也正是因为这些缘故,三公主对路嬷嬷是打心眼儿里的依赖信任,哪怕路嬷嬷私下里对她并不似表面那般尊重爱护尽心尽力,她也从未觉得有任何问题,反倒满心愧疚。
正是因为路嬷嬷总会与她说,都是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宫里自己才荒废了一生,没有嫁人没有自己的子嗣,只能挣扎于这深宫之中做一辈子的奴才云云。
打小还屁事不懂的时候耳朵里就都是类似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那份愧疚也就深深扎根在了幼小的心底。
哪怕路嬷嬷时常会对她阴阳怪气甚至想出各种花招儿来折磨她羞辱她,三公主也只当对方是常年在宫里憋得很了难免有些左了性子,一面愧疚得稀里哗啦的,一面拿路嬷嬷当作至亲长辈尊敬着。
脑海中的记忆一一浮现出来,单若泱的心情实在复杂极了。
那个傻姑娘,分明是被这路嬷嬷给洗脑了啊。
“公主”见她愣了半天不说话,路嬷嬷这心里突然就有些打鼓,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可是对哪个人不满意”
单若泱看向她,忽而一叹,“不过是突然看见嬷嬷的名字,冷不丁又想起来一些事儿当年的变故之后就只剩下嬷嬷一人守在本宫身边,这一晃眼竟二十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路嬷嬷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疏远不满,却始终不明缘由,心下着急也无可奈何。
眼下听她突然这般感慨,自觉她定然是又回想起了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日子,暗道修复关系的机会来了,当下眼圈儿一红就接了话。
“是啊,一转眼都二十年了,奴婢印象中公主还是个小娃娃呢,却眼瞅着都即将要大婚了奴婢也老了,再不似年轻时那般性子讨喜手脚利索,只怕是要招了公主的嫌弃,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话里话外尽透着股委屈的意味。
“嬷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本宫怎么会嫌弃嬷嬷呢本宫虽未曾见识过母妃当年的盛宠,却想也知道那是何等风光无限,跟前必定是奴仆成群奉承无数,谁想一朝树倒猢狲散,到头来也唯有嬷嬷一人忠心耿耿罢了。”
单若泱状似怨愤将话题又扯了回来,冷笑道“这么多年本宫也再未见过其他任何一个当年的旧人,估摸着他们早八百年前就想法子出宫过自个儿的好日子去了,哪里还能记得什么璟贵妃什么三公主啊,不过是一群没良心的。”
正努力抹着眼泪的路嬷嬷顿时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捏着帕子擦泪的手都突然顿住了。
将这一切反应尽收眼底的单若泱心下一沉,有了些许把握。
据宫里一些老人口中打听到消息来看,那会儿璟贵妃身边应是有一个奶嬷嬷并四个宫女,拢共至少五个心腹。
除去如今的路嬷嬷以外,那剩下四个心腹都哪儿去了
要说另攀高枝或者出宫养老、嫁人也不是不可能,谁也没规定心腹就一定是能为主子舍生忘死付出一切的,主子死了之后还要为小主子搭上一辈子。
能做到那是情分,做不到也无可指摘。
但令人感到十分惊奇的是,这几个人的去向竟一片空白,名册之上能查到的最后记录齐齐都止步于关雎宫,在那之后就一个字都没了。
旦看眼前这份名单就知晓,宫里当差的奴才打从祖宗十八代都会扒拉出来记载得一清二楚,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每一次的调动都会被一一记录,直到最后出宫或者死亡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