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满脑子寻思着一会儿该如何应付呢,入目那一行字却令她愣住了。
取息过律,视情节定罪,最重可至斩立决。
还不待想明白,“斩立决”三个字便已叫她下意识一哆嗦。
“看来你是识得这些字的,却可知其意”不等她作答,单若泱便露出一抹冷笑来,“琏二奶奶的印子钱放得可谓是风生水起,想必高额利息收回手里时得意极了吧可真真是条一本万利的生财之道呢。”
王熙凤一脸茫然,“可很多人都在放啊,这不是合法的吗”
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之家的老爷太太们,其中有不少人私下里都会拿私房钱去放贷,并非某个别两个特例。
正是因为知晓这一情况,王熙凤方才没有任何迟疑地接下了这份“活计”。
也正是多亏了这条生财之道,这才勉勉强强将荣国府维持至今,否则便是她将嫁妆全都搭进去也不够这一大家子的豪奢生活。
听罢她这话,单若泱就无语了,指着“取息过律”四个字,“律法这东西,最忌一知半解,别随意打哪儿听一耳朵就觉得自己懂了。”
大周朝律例规定民间允许放贷,但年利率最高不得超过百分之十二,否则便是犯法。
而据她所知,民间的印子钱鲜少有合法合规的,大多利息惊人,年利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的比比皆是,是朝廷所规定的数倍。
再狠一点的,利滚利到最后,利息十数倍、数十倍于本金。
实在是骇人听闻,跟抢钱又有什么区别
会去借贷的要么是被逼无奈的穷苦百姓,要么是那做生意周转不灵甚至赔了个精光的商人总之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群,无一例外必然都是家里叮当响了才会选择借贷。
大多目不识丁的贫民百姓,就更别想着能算明白利息这回事儿了,急吼吼的又稀里糊涂的,等着摁完手印儿再后悔已经晚了。
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
这句话当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卖血卖肉都赶不上利息暴涨的速度,极有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那笔高额欠款。
想豁出去赖账那纯属是做梦。
能有闲钱去放贷的哪个又是好惹的对方总会有无数种法子逼债。
到头来卖儿卖女卖老婆,弄得妻离子散也未必能还得完,不知多少人被逼绝望选择自我了结,亦或是带着全家人共赴黄泉求个解脱。
那些贵老爷富太太数钱数得心花怒放,或许未必知晓底下的人是如何去收债的,或许心知肚明却也不以为然。
这种人血馒头不该继续放任,吃人血馒头的也的确该罚,但“法不责众”这句话却也并非空穴来风。
单单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还有京城以外的全国各地呢,能干这事儿的个个非富即贵,真要将这些人全都处置了说实话,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完全没有任何可行性。
思来想去,除非等到将来她成功上位,抓几个典型狠狠处置,再直接从律法上严禁“民间放贷”,开设“国有银行”。
当然了,可行不可行的现在也暂且只能先自己瞎寻思寻思,指望周景帝是不可能的。
单若泱暗叹一声,淡漠的目光看向王熙凤,“你究竟从中收取了多少利息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对比着瞧瞧够着什么样的刑罚了。”
“斩立决”三个字牢牢吸住了王熙凤的双眼,一时面色惨白两腿发软。
扑通一声当场就跪了下来,“民妇并不知晓朝廷有明确的利息规定,求长公主饶民妇这回罢,民妇这就回去将外头的本金收不不不,余下的本金民妇也不要了,全当是为过去无知的自己赔罪,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放民妇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