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看见了皇上的诏令”殷晟的神情中显出些许尴尬来,说道“微臣不会医术不擅厨艺亦不通那些传统工艺,不过是肚子里存了那么点墨水,硬要说是什么学者却也不敢妄自尊大。”
似乎怎么看都不符合诏令中所需要的人才条件,但
“但你还是想去”单若泱微一挑眉,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应当知晓,作为本届的状元郎,熬两年资历之后大概率就能够平步青云了,可此时你若远渡海外”
“此行一去少则几年,这几年里你这个人可就彻彻底底从朝堂上隐身了,再回来不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也未必还能再有你的一席之地。”
“况且出海的危险性亦巨大,别看忠勇伯平安回来了就觉得无所谓,那不过是他运气好,但凡你运气背一点儿可能就要永远沉睡在某片海域不为人知了。”
“你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元及第,若按部就班必定前程一片坦途,何必非得冒这个险”
殷晟沉默了。
说实话,自打看见那份诏令之后,这几夜他就没有一次是能好好安心入睡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儿在不断地拉扯,弄得他心烦不已头痛欲裂。
这些问题他自然早就想过无数遍,也曾无数遍劝说自己放弃,明明前途一片光明,还瞎折腾什么呢
一旦踏出这一步,眼前的大好前景就会顷刻间灰飞烟灭,一切也就都是未知数了,很可能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都会化为泡影。
再则,家里虽不止他一个儿子,万一他真有点什么意外也不愁父母无人赡养照顾,可终究还是不孝至极。
无论是从自身前程来考虑,还是顾虑到身后的家人,他都不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无数次挣扎之中,他始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其一,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很想趁着年轻还未成家之时去外面走走看看,想必收获颇丰。
其二,他一直都知道当今这位女帝与旁人都是大不相同的。
说句心里话,他觉得自己时常都难以跟上她的思想、难以揣摩她的心意。
这一点对于为人臣子者实在是太过致命了。
寒窗苦读十数年为的是什么谁还能没点野心呢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泯然于众可有可无的臣子,而是肱股之臣。
这样下去又怎能行呢
他必须得找到突破口。
而这一回,当今与英女王的“交易”恰恰就让他眼前一亮。
他似乎琢磨出了一点点门道当今这位女帝的思想是超于常人的开明,且对万事万物十分包容开放。
面对这样一个奇特的君主,那满肚子的圣贤书仿佛倒成了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给束缚住了,便是心里明白,思想上却也很难真正跟得上,想要彻底转变更艰难至极。
既是如此,又何不亲自外出走一趟呢
看看截然不同的美景,学习学习旁人的文化,心胸、思想、眼界自然而然也就开阔了。
再者说,圣上既是如此重视与英吉利之间的交流学习必然也有她的道理,干坐在家里胡乱瞎揣摩可没什么用。
这个选择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豪赌,赌输了轻则断送前程重则搭上性命,赌赢了那肱股之臣或许指日可待。
最终,他还是无法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是以眼下他坐在了这儿。
“皇上所言微臣心里都明白,说不担心不害怕纯粹就是糊弄人呢,不过微臣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殷晟咬牙下定了决心,起身行礼诚恳道“一切后果微臣自行承担,求皇上成全。”
单若泱没急着说话,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瞧了半晌。
那满含探究的眼神令人如芒在背,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几乎要逼得人落荒而逃。
正在殷晟浑身汗毛倒竖紧张忐忑之际,她才终于缓缓开了口。
“既然你如此坚持,朕成全你。不过此事暂且不是很顺利,距离出发恐怕还有些时日,趁此机会你也再仔细考虑考虑,若后悔了随时开口就是,不必有心理负担。”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前程还是其次,毕竟命只有一条,一旦出发一切都将不可人为掌控。”